这结结巴巴,期期艾艾的口条。
纪晓岚自己不着急,倒是听得他着急。
纪晓岚从善如流,当即唱道:“等等。”
“我烟还没灭呢,被掌院学士看见进值房要被罚俸禄。”
贾琮将他烟袋锅子里的烟丝在台阶上磕出。
笑道:“快别抽了,我现在看见你都似乎能闻到腊肉香气。”
纪晓岚惋惜地看着烟袋锅子中磕出来的没有燃尽烟丝。
“这才装上的一袋,又被你倒了……”
贾琮连忙打岔。
“老纪,你招手叫我做什么呢?”
纪晓岚唱道:“见你坐着发愣,愁眉不展,所以问问你在想什么呢。”
贾琮性子飞扬跳脱,极少愁眉不展。
纪晓岚难免有几分好奇。
贾琮笑道:“没想什么。”
又转开话题问道:“老纪,你那《阅微草堂笔记》写了多少了?”
纪晓岚奇道:“才刚写不久,成书还远着呢。”
“子礼怎么知道的?”
贾琮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自己上回一起喝酒的时候说的,就给忘了?”
纪晓岚也不以为意。
笑呵呵地道:“子礼,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琮道:“记录的那些山精林魅的事是真的吗?”
纪晓岚唱道:“如是我闻,姑妄听之。”
“世间事,哪里有那么多真假?”
贾琮眉头大皱,沉吟不语。
纪晓岚见状愈加诧异。
正欲追问,只听“当当当”数声,上衙云板已响。
他临出值房还没忘记转头提醒贾琮。
“子礼,要是遇见什么奇闻轶事,千万别忘记告诉我……”
贾琮挥挥手,让他回自己值房。
“知道了,知道了,快些回去做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展眼已是斜晖满目。
贾琮听见下衙鼓响,当即窜出值房。
就连杨一鸣追在他身后喊,都没有听见。
徐碧江今日没来翰林院。
留在毓庆宫教导徒垚读书。
平素只有静真子在府中静修。
贾琮刚出翰林院大门,就见静真子一身月白道袍。
手持拂尘,飘然清冷,宛若立于尘世之外。
“贾子礼。”
她毕竟是徐碧江未来道侣。
贾琮世俗意义上的嫡亲舅母。
虽然心中诧异之极,也只能上前拱手为礼。
“静真仙姑,一向不见。”
静真子淡淡地道:“且随贫道来。”
说着拂尘一甩,转身向前徐行。
她明明看着走路极慢,贾琮却始终跟她不上。
郑多福连忙将照夜玉狮子牵来:“三爷,上马跟着!”
贾琮翻身上马。
让贾安贾乐赶着车驾先回府,只带着郑多福并黄钟大吕四人。
骑马相随。
见静真子一路朝皇宫紫禁城方向走去。
贾琮心中更是诧异。
“静真仙姑,回宫做什么?”
静真子充耳不闻,脚不沾尘,却并不进宫。
只沿着东华门宫墙一路向北。
登上与玄武门隔街相望的景山。
前朝崇祯帝便是于此山自缢而亡。
自然不能再骑马而上。
贾琮等人将马儿交给景山门前皇室侍卫看着。
继续跟上。
直至万春亭前,才听见静真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贾子礼上来。”
“其余人原地暂候。”
贾琮此时心中疑惑更甚,完全不知道静真子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静真子独立于万春亭外。
见贾琮进来,方才轻声道:“进去!”
贾琮挑挑眉。
此处毕竟是皇家禁苑。
他倒是不担心静真子会暴起发难,加害于他。
当即进入亭中。
只见正中毗卢遮那佛像下,盘膝端坐着一名极老极老的老道。
贾琮心中也是奇了怪了。
这大日如来佛佛像之下,坐着的不是老和尚,却是一名老道。
老道一开口,更是让贾琮眼睛珠子都险些掉了出来。
“贫道俗家姓贾。”
“从世俗辈分上来算,你应该称呼贫道一声曾叔祖父。”
贾琮听见这道声音,早已大惊失色!
正正是今晨喝破他那怪异梦境的声音!
原来这老道士居然是贾演贾源的兄弟辈?!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贾门当中有此一人?
连忙跪下行礼:“曾侄孙见过曾叔祖父!”
老道士满是老年斑的脸露出一抹慈爱笑容。
“你且放宽心。”
“今晨你遇见癞头和尚,跛足道人施展的不过是一道幻术。”
“无法真正伤害于你。”
贾琮一颗心突突乱跳。
“曾叔祖父,他们是散仙,还是山精林魅?”
“可杀不可杀?!”
老道士轻描淡写地道:“觊觎贾门气运,再遇可杀!”
贾琮登时放下心来。
既曰可杀,那就绝对不是什么散仙!
贾琮此时心中无限疑团乱窜。
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怔怔看着那极老极老的道士,讷讷无言。
半晌。
才听老道士笑道:“贫道今日现身,不过是想见见你而已。”
“既然见了,贫道也该走了。”
贾琮满头雾水:“曾叔祖父,就这样走了?”
“不给点什么防身之物?”
老道士放声大笑:“这孩子,难怪代善说你惫懒无赖!”
“果然如此!”
“快去快去!”
说着身形轻晃,早已不见了人影。
“曾叔祖父,我爷爷那无良老头在哪?!”贾琮大叫!
想伸手去抓。
哪里还抓得住老道士半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