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生得风流俊俏。
就算是嫁给优伶戏子又如何?
总比如今这盼不到尽头的日子好过……
琪官从袖子里抽出两张名帖。
捏着兰花指,娇声笑道:“老太太,可别说什么生死存亡的话唬人。”
“这张是永昌伯府里的帖子。”
“或者老太太,是想看看这个?”
“这可是同安大长公主府的帖子。”
“顺便提醒老太太一句。”
“宝二爷,如今还是大长公主府上的录事吧……”
贾母一双浑浊老眼死死盯着琪官手中的两张帖子!
霍然起身!
怒斥连连:“琪官!”
“你一介优伶戏子,也敢恃势凌人?!”
“莫要忘了,当年你跟玉儿也曾相交莫逆!”
“还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为眼前这个女里女气的戏子,忠顺亲王府长史官亲自上门。
贾宝玉狠狠挨过贾政一顿揍的往事。
贾母当然不可能会忘记。
琪官用手帕掩唇而笑:“良禽折木而栖的道理,老太太总该不会不知道吧?”
“至于什么无情,什么无义,那也是梨园行当,当行本色。”
“又有什么好出奇?”
贾琮在界墙上看得眉头大皱。
今日琪官虽然依旧满脸脂粉,矫揉造作。
兰花指,鲜艳手帕,样样不缺。
字里行间却全是难啃的骨头。
跟往常听他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北静王那兔儿爷死后的这段时间在琪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有点让贾琮好奇起来。
贾母心中念头急转。
这戏子能拿出永昌伯与大长公主府的名帖。
她再僵持下去。
只怕永昌伯府中管事与大长公主府上长史官顷刻将至。
最终放缓了语气。
只看着袭人,轻声打出感情牌:“袭人,你打小进府,先是跟在老身身边几年。”
“又服侍过云儿,最后跟着玉儿。”
“你当真舍得抛下玉儿?”
“可怜如今玉儿昏睡不醒,他要是知道你走了,还不知道该如何伤心难过……”
贾母想着如今绛芸轩里昏睡的贾宝玉。
心中愈加难过。
她舍不得放手的当然不是袭人这个贱妾姨娘。
而是厄运连连,连屋里人都要被抢走的大脸宝。
更担心其他府中奴才,见样学样。
终至树倒猢狲散……
袭人含泪回道:“老太太……”
“等二爷醒了,让他忘了奴才……”
“只当,只当是从来没有奴才这个人……”
贾母叹了口气。
“算了,你起来吧。”
“你哥哥也起来。”
“鸳鸯去后面楼上的螺钿小柜子里取了袭人身契,让她跟她哥哥出府……”
鸳鸯心头剧震!
袭人的身契当然不会在什么螺钿小柜子里!
下意识看了看跪在台阶下,一无所知的袭人。
不免心中暗暗叹息。
一时将袭人身契取了回来,交还袭人。
手掌有意无意拍了拍袭人肩膀,悄声道:“袭人,这一去就当真回不来了……”
“你,你多多保重……”
不得不说,袭人到底在荣庆堂经营多年。
她这要出府,不但鸳鸯琥珀红了眼睛。
就连其余丫鬟也悄悄抹着眼泪。
袭人又跟贾母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保重……”
花自芳这才扶着自家妹子起来。
准备告辞出府。
琪官却道:“大舅兄,你且等等。”
转头对贾母甩了甩手帕。
娇笑道:“老太太,花姑娘在贵府辛苦侍奉主子多年。”
“总不能光着个人出府,随身衣裳箱笼总要赏下两个吧?”
贾母此时心中却是恨极了袭人琪官。
只是情势比人强,如今不得不强行隐忍。
双眼微微一眯,朝鸳鸯暗暗使了个眼色。
“鸳鸯,你带几个婆子,将袭人的随身箱子抬出来赏她。”
“到底做过姨娘的人,也别太寒酸。”
相比净身出府的碧痕紫鹃,袭人的待遇看似要好得多。
鸳鸯放在袖口的手,却是猛地一紧!
贾琮六感敏锐之极,如何感应不出贾母眼神里的森冷杀机?
轻声道:“彤云,去看看鸳鸯要做什么……”
彤云应声而去。
一时只见鸳鸯回来,身后四个婆子抬出两个樟木箱子。
贾母挥挥手:“去吧……”
琪官这才欢天喜地,换了一副笑脸。
“多谢老太太赏!”
忽然,只见麝月从西跨院中狂奔而出。
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
“袭人姐姐,等等!”
“原本指望咱们能天长日久守在一处……”
“如今你却要走了……”
“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姐收了,做个念想……”
说着滚下泪来。
她如何不知道这诰命夫人府里过不出好来。
只是心内舍不得贾宝玉,也没地方可去。
袭人见了麝月,终于忍不住哭了。
“好妹妹,我,我只将二爷交给你……”
“日后二爷醒来,你们,你们好好过日子……”
抱头痛哭一场。
这边有跟袭人平素相好的丫鬟姐妹们,也纷纷过来辞别。
有送戒指的,也有送簪子,珠钏,镯子的。
贾母木着脸,端坐在大圈椅当中,一言不发。
只当什么都看不见。
袭人见贾母并不阻拦,只当是故主心慈。
又去跟李纨元春探春一一辞行拜别。
同样收了些礼物。
这才跟着花自芳琪官洒泪而去。
这边彤云回到贾琮身边后。
压低声音,在贾琮耳边轻声道:“三爷,鸳鸯手中有个药瓶儿。”
“在箱笼里洒了些什么……”
“距离有些远,我闻不出来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