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收住眼泪。
她夙来不喜欢贾琮。
心内更是巴不得这男爵之位,能掉在贾宝玉头上才好。
只是贾琮封男爵,怎么说都是贾氏之光。
连忙唤道:“来人,替琮儿,有禄卸甲!”
“准备开筵!”
贾赦贾敬林如海,包括贾珍贾蓉尽皆皱眉。
这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贾敬当即沉声道:“婶娘,等等!”
“将军卸甲,岂可草率?!”
“恩侯,如海,珍儿,蓉儿!”
“替琮儿有禄卸甲!”
贾琮在听见贾母命下人给他卸甲,心中已是微微火起!
此时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寒意!
贾母被贾敬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
她又做错了事!
正想说些什么,也好描补描补。
贾赦眼角余光淡淡扫了贾母一眼,跟林如海上前。
亲手替贾琮取下兜鍪,脱下护臂,并解去腰间系带。
细心卸下文山铁甲。
轻声笑道:“琮儿,爹跟你岳父亲手为你卸甲!”
“不求你来日建功立业,但愿你祖宗庇佑,一生平安顺遂!”
贾政连忙推了推贾宝玉:“无知的孽障!”
“难道真让你伯父姑父卸甲?”
贾宝玉瞠目结舌:“父亲,我……我……我不会……”
他靠近贾琮跟戚有禄身边都不敢。
遑论卸甲?
贾母生怕贾宝玉一不留神又挨贾政暴揍。
连忙拉着大脸宝藏在她身后。
轻声笑道:
“政儿,你自去帮你大哥妹夫!”
“玉儿年纪还小,怎么会这个?!”
贾珍与贾蓉在行伍多年,会穿战甲,自然也会卸甲。
此时听见贾母又在拿贾宝玉年纪说事。
贾珍实在忍不住了。
正色道:“当日大雪初停,卫城遭遇女真鞑子奇袭。”
“正是隆冬季节,滴水成冰的时候。”
“琮兄弟,戚兄弟,跟世子爷亲自率领五百士卒埋伏在城南山坡上。”
“雪烟漫漫,周遭视线不清,白毛风刮脸生疼!”
“战场上更是火炮隆隆,万箭齐发,溃兵乱马四处逃窜!”
“千军万马中,琮兄弟埋冰卧雪,锁定鞑子贼首踪迹!”
“戚兄弟添寿小福子生擒女真叶赫部大贝勒!”
“我记得那天是腊月初十,琮兄弟刚过十三岁生辰!”
“戚兄弟跟世子爷也不过十六岁!”
贾珍顿了顿才问道:“宝兄弟,听说你今年也过了十五岁了吧!”
他这一番话说出。
整个荣庆堂里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林黛玉心里闷闷地发疼,滚烫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手背上。
迎春也是眼泪狂落。
她们都只知道辽东大捷,生擒叶赫大贝勒。
哪里知道这等大功是贾琮戚有禄等人埋冰卧雪才能得到的!
想想贾琮还是一个小小少年,便在烽烟战火里厮杀闯荡。
就连贾赦这混不吝,都是心头微微发堵。
贾琮跟戚有禄见荣庆堂里气氛不对。
连忙笑道:“珍大哥,说这些做什么?”
“当日战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别吓到姐妹们!”
戚有禄笑呵呵地道:“其实那女真鞑子白白长了个大个子,身手可不怎么好!”
“在我跟添寿小福子手里,就没走出几招!”
“是不是啊,小福子?”
顾添寿此时守在门外。
郑多福是个小太监,他自然留在荣庆堂里。
郑多福笑道:“有禄哥说的是!”
“那就是个纸糊的蛮夷鞑子!”
“添寿哥捏捏,他就断了一条腿!”
三人一顿插科打诨,好容易才将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郑多福将贾琮跟戚有禄的战甲都收回东院。
贾赦拍拍手掌。
“来人,给琮儿有禄换爵袍常服!”
贾母老脸微红,有些羞愧,
她万万没有想到随口为宝玉的一句托辞。
会惹出贾珍这么一大堆话来。
此时。
神采飞扬的贾琮与戚有禄,换上崭新男爵服色与轻车都尉服色。
愈加将此时傻愣愣站在荣庆堂里的大脸宝凤凰蛋,比成了地底泥!
贾政面容不善,看着贾宝玉的眼神就如烈火狂焰!
若不是贾敬贾赦林如海等人都在。
他早就亲自动手暴揍大脸宝一顿。
贾母连忙笑道:“站这么久了,都累了吧?”
“传膳,摆筵!”
荣庆堂正堂内。
贾赦贾敬林如海贾政贾珍贾琮戚有禄贾宝玉贾蓉,坐了两席。
屏风外的偏厅。
贾母独自一席,拉着迎春与林黛玉相陪。
另外便是尤氏李纨并三春一席。
贾宝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坐在贾政身边。
看着贾政的眼神,只觉得心惊胆战,连双筷子都握不稳。
双手打颤发抖。
贾敬实在看不过眼。
轻声道:“宝玉,你去跟琮儿珍儿蓉儿有禄一席。”
“不用留在这边侍奉你父亲。”
贾宝玉长长舒了口气:“是,敬大伯父。”
他虽然不喜欢贾琮。
但到底比坐在贾政身边提心吊胆要强上十倍。
至于去偏厅屏风跟贾母坐一起,他更是想都想不敢想。
贾敬这才对贾政轻声道:“存周,把个好好的孩子吓成这样,很有成就感?”
贾政沉沉叹了口气。
“敬大哥,我何尝愿意吓他?”
“只是,他文不成武不就,也太不争气!”
贾赦用眼角扫了他一眼。
淡淡地道:“就凭他脖子上的那块破石头!”
“他这辈子就不用争气上进!”
“非要我跟你点破才明白,是不是?”
贾政满脸清澈的愚蠢,他是真不懂得。
贾敬只能在他耳边轻声道。
“天降祥瑞,衔玉而生,还要文成武就,争气上进。”
“存周,你想造反吗?”
贾政手中筷子“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