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如今的王氏哪里还是元春记忆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贵妇?
母女两人从狗洞里伸出手去,隔墙痛哭。
王氏看着从宫内放出,无功而返的元春。
更是心如刀绞。
若是元春能够更进一步,她或许还能有几分重见天日的希望。
如今,所有希望已是变了绝望……
元春选择性遗忘王氏昔年种种狠厉,种种不法,自然愈加痛恨贾赦。
待元春完全适应回府居住的日子。
贾母一边将荣庆堂这边的管家对牌连同库房钥匙。
从李纨手中交给贾元春。
另一边则是请了官媒过府,满神京放出话去,准备给元春说亲。
元春年岁渐长,青春已大。
在宫中历练这么多年,身上还带着五品女官品级。
自然比孀居的李纨更为合适主持中馈。
三五件事经手下来,贾母见元春处处妥当,也就放了心。
天天除了带着贾宝玉探春玩笑高乐,便是暗中为元春择婿。
不再过问具体家事。
只是,元春毕竟身上流着一半王家那胆大包天、贪得无厌的血液。
单单荣庆堂的管家权,又如何能满足她?
首当其冲的便是孀居大嫂李纨。
李纨不是王熙凤,原本对权利欲望也没多大,只要元春不克扣她的月例银两田租分红。
乐得将手头所有事情全部交给元春,就连探春这小姑子她都不再亲自教导。
每日只带着又大了一岁的贾兰勤奋读书。
只想等贾兰再大一两岁,便写信求贾琮将贾兰也带去金陵瀚辰书院。
然后便是探春。
探春对这个从深宫禁苑出来,面容姣好,心机手段一概不缺的大姐,佩服之至。
没三五天便将元春真正当做知心姐姐,成了在她身后摇旗呐喊的小跟班。
最后便是东跨院里的赵姨娘。
王氏那毒妇被高墙圈禁后。
东跨院里那些丫鬟婆子,原本都是赵姨娘管理。
虽然身边积攒的私房,被贾政连哄带骗折腾走了大半。
但毕竟在东跨院里以她为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如今见元春试图插手东跨院中的事情,她哪里肯依?
满地打滚有之,撒娇撒泼有之,指桑骂槐有之。
贾政知道后,反道赵姨娘不识好歹,毫无身为长辈的体统。
越性将东跨院中所有事务,全部交给元春打理。
连续几夜要么留宿梦坡斋,要么去西厢房周姨娘处。
不去东厢房过夜。
赵姨娘没了银钱,又没了宠爱,心内恨毒了如今志得意满的元春。
再想起被逼无奈千里迢迢去金陵投奔贾琮的贾环。
更是咬牙切齿,五内俱焚。
元春整合荣庆堂东跨院后,将目光盯向东院。
她自以为是二房嫡出长姐,迎春不过是个生母早亡的庶出丫头。
偶尔在贾母处请安遇见,迎春也不言不语,是软合好性子的人。
只当容易拿捏,趁便插手东院家事。
迎春当面什么都不说。
等元春一走,便将她插手事务全部改回来。
待贾赦晚间回府,将元春行径悉数说了一回。
惹得贾赦心头火起。
冲去东跨院抓住贾政,指着鼻子一顿好臭骂!
“贾存周!”
“给老子管好你二房那些眼空心大的玩意!”
“再敢跑来东院指手画脚,老子不介意进宫跟皇太后说道说道!”
“五品女官在老子眼里就是个屁!”
贾政在贾赦这里受了气。
先是去西跨院说了元春一回。
他到底还是顾忌元春宫中女官身份,说话尚算和气。
不敢像对贾宝玉贾环那般开口“孽障”,闭口“畜生”。
元春又羞又臊。
终于明白东院后宅的事不是她想插手就能插手,只得偃旗息鼓。
贾政想想还是余怒难消。
便去东厢房找赵姨娘拿银子,赵姨娘哪里还有银子够他花销?
自然是一文钱都没有。
“蠢妇,要你何用?!”
贾政狠狠一巴掌抽在赵姨娘脸上,拂袖而去。
赵姨娘被贾政宠惯了的人,哪里受过巴掌?
整整哭了半夜。
只恨不得拿条绳子勒死这只会欺软怕硬的假正经窝囊废!
这日也是合当有事。
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给贾母请安,顺便也好蹭些银子回去使。
马道婆陪着贾母说笑大半日,领了赏钱。
顺脚又往东跨院来。
只见赵姨娘哭得双眼通红,还坐在窗下给贾环做衣裳。
连忙问道:“太太如今不管事,东跨院里以你老人家为尊,还有什么不满意?”
赵姨娘哭哭啼啼。
将受元春辖制,贾政性子大变等事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赵姨娘哭道:“我好好一个哥儿。”
“被逼得在这府里待不住,千里迢迢去投奔他大伯父家小儿子。”
“我就是想给他送件衣裳,都相隔千山万水……”
说起贾环。
赵姨娘放下手里活计,越加哭得惨烈。
马道婆见赵姨娘手中给贾环做的那件衣裳料子华贵,价值不菲。
暗道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赵姨娘手里一定还有闲钱。
便耐着性子坐下,轻言细语安慰她。
赵姨娘好容易止了眼泪,叹息道:
“原本以为太太进了佛堂,能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道头上又多一个婆婆……”
“老爷还跟我离了心……”
她这话自然说的是贾元春。
马道婆出去,掀开帘子,看看院中无人。
回来悄声笑道:“不过是个宫女儿,哪里这么厉害?”
“你老人家假假也是她的长辈。”
“但凡立得起来,夫主回心,又怕她怎地?”
赵姨娘听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好菩萨奶奶,你最是肯济困扶危!”
“倒是教教我怎么立得起来?夫主回心?”
马道婆笑了笑:“教教你倒是无妨,不过,你有什么能打动我?”
赵姨娘虽然心内怨恨贾政。
到底还是想着要夫主回心,恩爱如初的念头占了上风。
思前想后。
将心一横,开箱子取出最后的梯己。
问道:“定能夫主回心?不打?不骂?”
“还能解决那祸害?”
马道婆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首饰,自然满口应承。
“能,必须能!”
从腰里摸出五个青面白发的鬼,并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女纸人倒还罢了,那男人眼上心上不知道被什么血抹过。
狰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