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躬身屈膝:“奴婢给戴总管请安,这下雪天气,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戴权是大明宫掌宫内监,论身份地位权势还在夏守忠之上。
“老圣人让咱家领恩侯儿子过去看看。”
戴权的眼睛望向在雪地里撒欢的贾琮,目光宛若幽谭深不可测。
这孩子模样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像极了贾赦年轻时候的样子。
让他涌起几分说不上是戒备还是憎恶的情绪来。
当年也是这么一双眼睛跟在那个天之骄子身后,最终那人落得下场凄凉。
如今这双桃花眼又进了宫……
夏守忠听戴权这么一说,一颗心立时“突突”乱跳起来。
他知道贾赦因为那场滔天巨变恨极了永泰帝。
永泰帝对贾赦这个昔年视为亲子一般的人,也再没有往日的和蔼可亲。
同样恨之入骨。
“琮儿,过来。”
夏守忠深深吸了口气,挥手将还在跟六皇子嬉闹的贾琮唤了回来。
“这位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总管,亲自带你去见见老圣人。”
当着戴权的面,他就算有满肚子叮咛嘱咐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贾琮抬眼望向满头银发,却面如敷粉的戴权,心头微震。
这货活脱脱就是后世影视剧中的东厂掌印太监模样!
当即躬身一礼,脱口而出:“贾琮见过厂公!”
夏守忠额上瞬间冷汗直冒,这孩子聪明伶俐,怎么忽然管戴权叫成了厂公?
戴权面无表情,手中拂尘轻甩,淡淡瞅了贾琮一眼。
“如今可没有东厂西厂给咱家管……”
“行了,先随咱家去东内,免得老圣人着急。”
六皇子徒垚“吨吨吨”跑了过来,拉住贾琮不放。
“戴内监,你要带贾琮去东内看皇祖父吗?我也去!”
夏守忠心中微定。
天玺帝徒煜膝下六个皇子,三位公主。
徒垚最小,又是皇后唯一嫡出之子,身份贵重。
永泰帝徒樘虽然极其不中意徒煜,对徒煜这个幼子,却看得宛若眼睛珠子一般。
贾琮一个人去见太上皇或许还有凶险,有徒垚在身边却可保万无一失。
就连戴权看见六皇子徒垚都脸上堆起几分笑意:“老圣人正想着六皇子呢,那就一起去罢。”
说着一手牵起一个,缓步朝东内大明宫行去。
贾琮只觉得戴权的手极冷,又极滑腻,宛若握着一条毒蛇,心里愈加发毛。
在戴权身上他连一分好感都感觉不到。
自他进宫以来,从宫门侍卫统领到夏守忠,乃至天玺帝徒煜都对他异常亲热密切。
唯独这个状如东厂厂公的老太监,让他感觉十分不自在。
夏守忠等戴权一行人遥遥走得不见踪影,拔腿就往勤政殿方向狂奔。
贾赦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倘若贾琮在大明宫受了半分委屈,他必定不会再忍。
刚刚跟皇室缓和的关系,又会归于零点。
…………………………
大明宫。
永泰帝徒樘依然端坐在龙椅上,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
“皇孙叩见皇爷爷,贾琮拜见老圣人。”
小胖子徒垚与贾琮双双跪地,大礼参拜。
“六小子起来去那边玩儿。”
永泰帝徒樘先让六皇子徒垚平身,自去一旁的锦榻上玩耍。
细长眼睛却盯着御座之下跪着的小小孩童,脸色阴晴不定。
“贾琮,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贾琮缓缓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正视永泰帝徒樘。
“这孩子长的真像恩侯……”
永泰帝徒樘心头微颤,沉沉叹了口气。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贾代善也是带着这个年纪的贾赦来给他看。
一样的桃花眼,眉目如画。
一样的粉妆玉裹,宛若瓷娃娃精致可喜。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滔天巨变,这孩子也应该叫他一声“皇爷爷”吧。
只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贾琮对龙椅上的老人第一印象十分不好。
没来由觉得裹在明黄常服下的那个人,其实是个疯子。
浑身上下都带着几分莫名危险的气息。
跟刚刚看见天玺帝徒煜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平身吧,你也去垚儿身边坐,咱们好说话。”
永泰帝徒樘轻轻挥了挥手。
六皇子徒垚从绣塌上滚落下地,小胖手拉着贾琮坐在自己身边。
将一堆永泰帝徒樘专门用来哄他玩的玩具推给贾琮。
九连环也有,七巧板也有,泥人陶马也有,林林总总,堆满锦榻。
他的那些姐姐哥哥们年岁渐长,大婚的大婚,开府出宫的开府出宫。
就连如今还未出宫最小的五哥也比他大了三四岁。
好容易在这深宫遇见贾琮这么个同龄人,自然欢喜不尽。
贾琮却连半点想玩玩具的心思都没有,心里满满都是戒备。
这东内大明宫里宫外鸦没鹊静,连一点活人声息俱无。
只有两双眼睛,一直有意无意死死盯着他。
连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微表情都不曾放过。
一双眼睛的主人宛若冰冷毒蛇,那是戴权。
一双眼睛的主人是个隐形精神病患者,自然是永泰帝徒樘。
正在贾琮心神不定的时候,忽然听见永泰帝徒樘的声音远远飘来。
“贾琮,你不喜欢这些玩具?那你平日在家里都做什么?”
“可上学了没有?”
贾琮低下头,暗中直撇嘴。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问他有没有上过学。
他却不知道,这是因为贾赦当年在上书房打架给这些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书,写字,上次学里堕马伤着了,告了假,还没销。”
他实在摸不清楚这疯子一般的太上皇心思,哪怕他两世为人,未免还是有些发虚。
小胖子徒垚将两队陶人士兵在锦榻上整齐排开。
笑嘻嘻地道:“看书写字有什么好玩的?以后你常进宫来,陪我玩打仗好不好?”
“六小子,你也少淘气些,可仔细你父皇找个理由揍你。”
永泰帝徒樘只有在跟这个嫡孙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才带着几分身为人祖的亲和温度。
徒垚笑弯了双眼:“父皇揍我,我就去找母后。”
天玺帝徒煜跟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
只是因为那些年陪着徒煜宫里宫外的煎熬,坏了身子骨,所以才只有徒垚这么一个嫡子。
永泰帝徒樘还没说话。
外间忽然一阵喧哗,打破了东内大明宫宛若死水般的沉静。
“皇上驾到!”
“奴才恭请圣安!”
宫外呼啦啦跪下一大群人。
贾琮眉头微展,悄悄舒了口气。
天玺帝来了,贾赦自然也来了。
再让他在这没有几丝活人气的大明宫里待下去,只怕他也会跟永泰帝徒樘一样发疯。
见天玺帝带着贾赦进来,贾琮与小胖子徒垚也都跪下了。
“见过父皇。”天玺帝半跪行礼。
贾赦却延迟了数秒,才顶着一双熊猫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贾赦叩见老圣人。”
“老九起来吧,六小子,贾琮,平身。”
他叫其他人都起来,却唯独没有叫贾赦。
“老三,今天回来又跟老九打了一架?”
贾赦跪在地上,一声不言语。
没了先太子徒烔,他再也不愿意跟徒家的人序齿。
见他不理会,永泰帝徒樘换了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