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邢氏被禁足正院后,难道就真如坐井观天?
非但认不出太监服饰,还一点外面的消息都收不到?
说起来自家这便宜老子的手段,可比贾政那假正经要高明得太多。
当初王氏那毒妇被关佛堂都能冲去荣禧堂私库。
还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私库门口才被麒麟卫拦下。
而邢氏便跟井底鸣蛙一般,一概无知无识。
邢氏自顾自说了几句话。
便命丫鬟奉上五斤银丝寿面,五斤寿桃,并一个粗制荷包,一双鞋袜。
贾琮想起自己前院正厅堆积成山的寿面寿桃。
贾赦刚给他的种种奇珍异宝。
不由得涌起阵阵荒诞无言之感。
好吧,便宜老子赢了。
他当真有几分要被蠢哭的感觉。
只得哭笑不得的让郑多福小翠儿收了,道谢而去。
看来这贪婪愚钝的妇人,还真是教不好了……
小翠儿一出正院大门,就将那个荷包上的系带抽开。
果然。
里面装着两个孤零零的银锞子。
约莫一两不到。
贾琮主仆面面相觑,随后大发一笑!
刚转过东西巷道。
只见荣庆堂外,院门紧闭。
门口站着的几个小厮看见贾琮,连忙垂手侍立,却不开门。
贾琮满脸冷笑。
如何还不知道这是贾母故意要给他吃闭门羹?
贾母的心思在当日大房父子拒绝赴宴后。
便已发生微妙转变。
更是恼怒贾琮冒犯忤逆。
所以得到贾琮过来行礼的消息,特意闭门不见。
只命鸳鸯送出几样寿礼,不过是些金银锞子,衣服鞋袜之类。
贾琮将东西随手往郑多福怀里一扔。
“小福子。”
“金银锞子你跟小翠儿分了,衣裳鞋袜什么的送去西山庄子给十二律。”
贾母不愿见他,他还更不想见贾母!
至于大脸宝的西跨院,愈发懒得去走动。
只转进东跨院给贾政见了礼,略微坐了坐。
听贾政指点几句迂腐不堪,毫无营养的废话。
便拿着送他的两部新书,并笔墨纸砚等物告辞而出。
刚经过小抱厦准备去听雪堂。
忽然听见里面传出探春跟赵姨娘母女吵架的声音。
不由站住了脚步。
只听赵姨娘道:“三丫头。”
“今儿那边院里琮哥儿生辰,我也是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一声。”
“让你随个份子去前院。”
“你看看你是什么脸色?”
赵姨娘顿了顿,又接着道:
“人家年纪小小,如今已是恩骑尉,就算不亲近,也不要得罪!”
“难道我还教错了你不成?!”
到底探春是个姑娘。
赵姨娘那一肚子娼妇粉头,蛆心孽障之类的精彩绝骂,并没说得出口。
探春冷冷地道:“姨娘想赶热灶随份子,让环儿去也成,自己去也成,又不是不认得路!”
“平白拉扯上我做什么?”
“再说了!”
“我虽然没有别人家里有司职女官做教养嬷嬷,也不是姨娘能教导的!”
赵姨娘是半主半奴,贾探春却是正经主子,教导她是李纨的责任。
赵姨娘听得胸中火气乱窜!
“这是什么话?!”
“你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能教你了?!”
探春接口道:“够了!”
“满府上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
“隔几个月必定翻出来表白表白,故意给我没脸!”
说着哭了:“一样是庶出,二姐姐现在多金尊玉贵!”
“我呢,我又能有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姨娘日日不消停闹得!”
赵姨娘正要说话,贾琮在窗外轻轻咳嗽一声。
“姨娘是不是在里面?环兄弟找你呢!”
赵姨娘听见贾琮的声音,连忙抛下探春出来。
却只有贾琮主仆在场。
贾琮朝赵姨娘招招手,走去小抱厦旁边角落。
赵姨娘虽然心性糊涂,蝎蝎螫螫,却知道贾琮平时待贾环极好。
不然也不会今天特地去提醒探春。
“琮哥儿,你环兄弟可在哪里呢?”
贾琮笑了笑:“我借口环儿撒个谎而已。”
赵姨娘忙问道:“可是有事?”
贾琮轻轻叹了口气:“姨娘又何必跟三姑娘斗嘴?”
“她如今钻进牛角尖,平白唤不醒的……”
“等日后她真正遇见难事,自然会明白姨娘对她的好……”
赵姨娘听不太懂这些话,只知道贾琮是站在她这一方就已经足够。
“好孩子,姨娘知道了,以后也不跟三丫头吵了。”
“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也就是了……”
说着又淌眼抹泪地笑道:“琮哥儿。”
“你今儿生辰,姨娘手头不方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你。”
“只比对着你环兄弟身量做了一身衣裳,要略微短些儿。”
“等会让你环兄弟给你送去。”
“可别嫌弃针脚粗糙。”
贾琮连忙笑着道谢。
“多谢姨娘,姨娘慢走!”
等赵姨娘走后。
不禁暗中叹息。
二房那群人里,反而是曾经生活在最底层的赵姨娘贾环母子,最为清醒。
看在贾环份上,他还是转身回到探春窗下。
隐隐约约听见内中传来压抑的哭声。
伸手轻轻敲了敲窗户。
“探春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
“以后还是对你姨娘兄弟好些罢……”
“莫要想错了方向,将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那些隔着娘肚皮的人,你又如何能暖亲?”
贾琮说的人当然是大脸宝那凤凰蛋。
这是他最后一次出言点醒探春,她若依然一心要钻牛角尖。
贾琮也不会跟她说半个字。
探春原本压抑着的哭声猛地变大。
然后只听“嘎吱”一声响。
窗户大开!
一个茶盏照着贾琮所在方向摔了过来!
“二房的事,不劳恩骑尉大人操心!”
“我自有我的道理!”
贾琮脸色一沉,伸手将茶盏弹开。
心内怒气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