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见这佛堂满院寒霜,呵气成冰。
杨老太师绝对受不住这寒气。
抬手一道剑门真元涌出,将小纪氏带出佛堂。
“出来说话。”
贾琮摇摇头:“六叔,她没一个时辰时间了。”
习武之人,强行散功的后果就是自断生机等死。
就算有戚有禄那圣手郡马在,也不过是只能拖延一点时间。
一旦散功,不可逆转。
杨一嗥抱住小纪氏身躯,只觉得宛若抱着寒冰,大惊失色!
“娘,娘,你怎么了?”
“身子这么冷?”
“来人,快烧篝火,笼炭盆!”
小纪氏惨淡笑道:“嗥儿,娘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如今王爷上门,娘活不成了……”
杨一嗥落下泪来。
哭道:“父亲身在神京,数年不回金陵一趟……”
“……嗥儿不能没有娘……”
他心思歹毒不假,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见亲娘将死,哪能不伤心。
小纪氏抬起冰冷双手,轻轻摸着儿子面庞。
“嗥儿……要去神京跟你嫡母嫡兄赔罪……”
“娘当真错了……”
“这十来年,娘日日礼佛,夜夜煎熬……”
杨一嗥眼底怨毒深深:“儿子没罪……”
“杨一鸣身体不好,关儿子什么事……”
“他自己是个痨病秧子,又不是我害得……”
小纪氏叹了口气:“不是嗥儿害得,是娘害了他……”
“害他……活不过及冠之年……”
杨一嗥用力摇头:“他有父亲有母亲还有祖父大人宠着……”
“活不过及冠之年又如何……”
“我只有娘一个……”
贾琮与忠勤听了都是眉头大皱。
杨一嗥对杨一鸣那个嫡兄没有半点手足之情。
凉薄之极!
比贾政那假正经还不如。
这当儿顾添寿与蕤宾也扶着杨季走了过来。
贾琮见满院篝火点燃,笼着炭盆,气温虽然比里面佛堂要高的多。
还是担心杨季受不住小纪氏散功而出的森森寒气。
连忙回头道:“杨爷爷,你站在抄手游廊上,别靠这边太近。”
“添寿蕤宾运转真元,隔开寒气。”
顾添寿与蕤宾一人握住杨季一只手掌,运转剑门真元。
杨季目光冷冷看着小纪氏。
“小纪氏,浩然当年待你不薄。”
“大夫人更是从未磋磨过你们。”
“你为何要对她下手?”
小纪氏低下头道:“老太爷……”
“我是江湖人,没有读过什么书……”
“从来过得是刀口舔血,快意恩仇的日子……”
“当年山门被灭,杨浩然救我一命,我便将整个人整颗心都许于他……”
“记得那年杏花春雨,记得那年我深受重伤,倒卧街头……”
“他说别怕……跟我走……我便应了……”
“从此远离江湖,帮他操持家务……”
“谁知他三年任满回京,府中早有妻子妾室……”
“老太爷,明明是他先负我……”
贾琮与忠勤互视一眼。
原来杨浩然曾经救她一命。
难怪会莫名其妙多了个江湖妾室……
杨季勃然大怒!
“简直一派胡言!”
“你到杨府之前,浩然便有正室夫人,有偏房妾室。”
“如何说是浩然负了你?”
“你进府三十年,浩然再未纳妾!”
小纪氏声音越来越低。
“老太爷……”
“天下女子哪里有愿意夫君身边还有其他人的……”
“何况于我?”
“大夫人更是于我同时怀有身孕……”
“杨浩然,他……他……怎么能一边跟我山盟海誓……”
“一边让大夫人怀孕……”
又听她断断续续道:“我……我……一时不忿……”
“用师门秘术给大夫人种下寒症之源……”
“嗥儿出生后,他眼里只有一鸣,哪里看过嗥儿一眼……”
杨一嗥嘶声道:“娘,你别说了,我没有杨浩然那个父亲!”
此时小纪氏眼中的怨毒,跟杨一嗥全无二致。
杨季怒道:“贱人!”
“你说得倒是轻巧!”
“一时不忿,却生生害了一鸣十七八年!”
“你可知道一鸣每次寒症发作,周身宛若冰块,生不如死!”
“浩然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小纪氏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一鸣受得罪……”
“所以这些年来洗心革面,日日诵经礼佛。”
“只求佛祖保佑一鸣跟大夫人能多活些日子……”
“也消消我这罪孽……”
杨季道:“哼!”
“佛门清净地,容不得你这蛇蝎妇人!”
“你,你,你还真对得起当年救命之恩!”
小纪氏摇摇头:“老太爷……”
“我有罪是对无辜的大夫人下手……”
“累及一鸣……”
“对杨浩然,我,我问心无愧,无罪无宥……”
小纪氏抬起头直直看着杨季。
“天下负心男子皆可杀!”
贾琮数了数身边的女人,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这小纪氏还当真是江湖妖女出身。
要这么杀,满神京公侯府邸哪里还有男人?
只怕就剩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戚有禄了。
忠勤道:“冤有头,债有主!”
“那你当年不直接对大师兄下手?”
“霍霍大师嫂跟一鸣母子做什么?”
杨季不满地瞪了忠勤一眼:“徒烙!说什么呢!”
他一时气急,又仿佛回到了当年上书房。
忠勤将脖子一缩,从善如流:“老师,学生错了。”
贾琮看了忠勤一眼,半晌才忍住笑。
小纪氏靠在杨一嗥身上,脸色灰败。
“杨浩然……毕竟救我一命……”
“我……我下不了手……”
忠勤皱眉道:“这是什么浑话?”
“对无辜女人你又下得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