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将领求财无门,麾下的兵卒又每日见范琼的马军们玩的潇洒,不满之声甚重:“瞧瞧别人家的将军,带着兄弟们喝酒吃肉睡女人,再瞧瞧咱跟的将军,熊样一个。”
起初只是军中一些好事之人的抱怨之词,但是这种氛围一旦弥漫,便愈演愈烈。
这些将领为保威望,竟就打起了歪主意。
这些马军军饷本就不少,再多了这些副业收入,一到晚上就成群结队地涌入开封城,勾栏听曲,喝酒狎妓。
如今得了赵福金明旨,放手去做,以正军纪国法。
“此风起,范琼首祸,此人当诛!”种师道点了点范琼的名字。
要么是狎妓不给钱,要么是喝酒砸酒楼,甚至两波分属不同番属的兵卒当街互殴。
宗泽觉得不妥:“还需慎重,一来范琼领万余马军强悍,这些马军是宣和年间跟着范琼镇压过京东路起义,后来又随范琼转战多地剿匪的。二来,范琼跟李相公,关系不一般呐。”
种师道这才想起,那日在龙德宫外的集市上,范琼是跟着李邦彦一起的。
开封城里,好一派繁荣之象!
若仅是如此,枢密院、兵部包括赵福金本人,也不太可能察觉到什么异样,毕竟他们不可能混迹在市井中,成日里盯着这些事。
教坊司何许地方?
不是后世小说中那种类似于青楼妓馆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罪臣家眷卖身求命的地方。
“柿子还需捏软的,就拿这些厢军开刀吧,就算激起兵变,厢军战力薄弱,我殿前司禁军就可镇压。”
张叔夜指了指那几个厢军将领的名字。
这个提议,宗泽和种师道没有异议:“在哪杀?如何杀?”
第104章 诛范琼
赵福金看到张叔夜递来的名单,眼神一亮:“范琼,京东路来的?”
张叔夜在心中嘀咕:“看来官家也认识这个范琼啊,幸好没把此人的名字列到杀一批的名单里。”
“官家也认识此将?”
赵福金往嘴里扔了一颗李子,酸的银牙一软,低头吐了起来。
“呸呸呸……”
“呸呸呸?官家何意?”张叔夜又在心中嘀咕。
“认识,太认识了。”赵福金擦了擦嘴,从玉盘中又拿出一颗李子递给张叔夜:“尝尝。”
张叔夜接过李子,咬了一口,酸的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学着赵福金呸呸呸,只能咽了下去:“官家……这名单可好?”
赵福金摇摇头:“范琼为何不杀?”
待到入夜,卫戍开封的各军将领都已入宴,按照军职分批而坐,因为在范琼营中设宴,范琼这个主家便随着李邦彦一起,坐在了靠前一些的位置。
在烧死和淹死之间,道君皇帝选择了后者,毕竟有那么多官员百姓在看,安全系数更高一些:“中!”
范琼怎能不懂,一叠银票熟练地塞进了李邦彦的袖中:“多谢相爷关照,末将感恩戴德。”
教坊司的娘子们按照礼部的安排,早早地入了范琼的军营,调弦试音,开肩拉腿。
等赵福金落座,扫视了众将一圈,刚刚还冷若寒霜的脸色,突然就绽放笑颜,如这春日夜风,和煦暖人:“众位将军辛苦了。”
就只游了半圈,匆匆上岸。
赵福金笑着看向李邦彦,又看向身旁的范琼:“这位是……朕怎么从未见过?”
张叔夜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只能在心中叹道:“李邦彦的手段,当年差点连蔡京都扳倒了,惹了他,后患无穷啊。”
官家不穿朝服,穿戎装,这是第二次,上一次还是在欺负完颜宗望的时候。
经历过这么多事后,道君皇帝并不想应,若是自己下水了,要么有水鬼缠身,要么平风起浪,搞不好自己就没了!
能活到今天,道君皇帝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范琼也是第一次见到官家,紧张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传闻太祖得天下后不久,在汴河畔行祓禊之礼,脱衣下水与民同乐。上岸后休憩之时,梦中得见真无道人,问自己寿元几何,真无道人笑道:“今年十月二十,若晴,还有十二年寿元。”
祓禊之礼,一般是在上巳节举办。
张叔夜一愣,连忙躬身道:“这是臣与老种相公和宗侍郎商议的。”
宋太祖赵匡胤,对祓禊之礼甚为看中。
张叔夜一惊:“万余马军……”
白日里祓禊之礼办完,祭祀宴饮的活动必须得安排上。
赵福金将手中笔拍下,俏脸一仰,傲气十足:“朕一人震之!”
说罢,李邦彦起身送客。
……
李邦彦连推脱的动作都没有,饮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砸吧着嘴说道:“范琼啊范琼,你生的俊秀,若是那日打扮得当,说不定会有大机缘,本相言尽于此,自己琢磨吧。”
……
今年未办祓禊之礼,也并非什么忙于国事,纯粹是因为此礼若办,自己得下河游泳。
只是思忖片刻,若是逆了自己这个孝顺女儿的心意,淹是淹不死了,但龙德宫说不定哪天就无名起火。
张叔夜思忖片刻,还是如实将不杀范琼的理由说了出来。
当然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十月二十初晴,晚雪,便有了烛影斧声的千古之谜。
没想到赵福金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神情突然就变的严肃起来:“张叔夜,这是你的意思?”
历朝历代,在朝为官的,哪个没有些小心思,即便是后世脸谱化后的忠义之人,行起事来,也是得考虑个人得失,再考虑家国大事,即便刚正不阿,抬棺进谏的猛士们,也不过是自己当下处境的最优解,顺便博个千古美名罢了。
上岸后只觉自己又多活了一天,想到自己又误会了宝贝女儿,有些惭愧,朝着汴河岸边的官民挥手致意后,就钻入了銮驾中:“回宫回宫。”
“本相给官家建议,为免劳民伤财,另行搭建,宴饮之事,就放在伱营中了,这等恩宠,你懂的?”李邦彦轻吹茶盏,笑的分外内涵。
李邦彦赶紧笑道:“回官家,京东路马军统制,范琼。”
“朕听闻各位将军垂涎教坊司小娘子已久,今日朕就将她们唤来,为各位将军接风助兴!”
赵福金冷哼一声:“若是怕范琼麾下马军哗变,朕还觉得你们三人考虑周全,但是你们竟然担心李邦彦不悦?”
赵福金认为,这不过是传闻,赵匡胤就只是单纯地喜欢游泳而已!
“见过官家。”众人齐齐起身,躬身问安。
这三位军中大佬行事起来,还得瞅着顶层文官们的脸色,怕自己日后穿小鞋,赵福金即便痛斥他们,也改变不了一二,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自己看明白,文官不可惧,李邦彦更不可惧,各司其职便好!
想到这里,赵福金提起朱笔,在范琼的名字上画了个叉:“其他人先放放,就拿他开刀吧!”
……
一众武将纷纷侧目,只见赵福金目若寒星,眉似远黛,一身戎装把修长的身段衬的是飒爽英姿,这等风范,这等气度,这等姿容,这些常年驻守在外的武将何曾见过,一时间有咽口水的,有惶恐不敢直视的,有心中一沉,暗暗发誓要为官家抛头颅洒热血的。
此时虽已过三月三,但是礼部的解释是今年金军袭扰,因而未办此节,官家梦中拜谒太祖,太祖不悦,官家特令补办。
……
正嘀咕间,就见赵福金一袭戎装,大步而入。
李邦彦有些纳闷,武将都来全了,文官除了自己,一个都没来。
两日后,道君皇帝中流击水,心中忐忑。
若着常服下水,那上岸后,湿身玲珑,凹凸有致,还不得惹得一众官民彻夜难眠。
羞!
不过现在,赵福金已经跟太上皇说好了:“爹爹去游便好。”
见张叔夜不答,赵福金也不想言破。
赵福金看了看范琼的打扮,并未穿戎装,反而是一袭儒衣,带儒冠,发髻上还挂着一朵大,标准的开封城内潮流衙内们的打扮,便笑着点头:“入宴,入宴。”
这是人性,堪不破这一点的,根本不配为君。
游泳不怕,泳衣没有啊。
次日,兵部传令各军,官家要举祓禊之礼,地点便在范琼驻军的开封城西南处。
说罢,微微颔首,鼓乐之声大起。
只是这乐律和乐词,好生奇怪:“大宋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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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诛范琼(下)【为不喝奶茶不长
一曲歌罢,一些将领已经开始冷汗涔涔了。
这词完全就是大白话,三个纪律,八个注意。
每一个字都是清楚明了,即便是没读过几本书,不认识几个字的人,也都不会听不懂意思。
李邦彦偷偷地扯了扯身旁范琼的衣袖,低声交代道:“一会官家要是问话,小心应付,官家怕是不悦啊。”
范琼虽也觉得宴席上唱这么一曲,有些奇怪,但见端坐主位的赵福金始终笑容温和,丝毫不觉有什么不悦之情:“李相多虑了吧?”
李邦彦瞪了他一眼:“没人比我更了解官家!”
话音刚落,就见赵福金端起面前的酒盏,温婉笑道:“诸位可是听不惯这曲儿?”
见没人答话,李邦彦起身讪笑:“此曲甚妙啊,怎能听不惯呢。”
“哦?妙在何处?”赵福金笑盈盈地问道。
说罢,赵福金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笑着说道:“扫兴!回宫,朕请众位爱卿涮火锅!”
拨开皇城司衙役,一头就扎到了赵福金身旁,扭头指着范琼大骂:“你这乱臣贼子,我李邦彦势不与你为伍,你要谋逆弑君,先从我李邦彦的尸体上踏过去!”
范琼连忙起身:“末将只是想为城防之事略尽绵薄之力。”
李邦彦的这番操作,直接把范琼整懵圈了,世人皆道李邦彦识时务,这叫识时务?
赵福金一双玉足往后一挪,低头看着李邦彦轻笑:“李相好眼力啊。”
话音一落,身后的心腹掏出火尾令箭,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赵福金将酒盏一放,宗泽便立马起身,朗声说道:“臣有奏!”
韩世忠笑道:“康王得官家传令,别提多担忧了,一路上奔的飞快,马都快累死了,到了开封城郊先是按官家意思,带我等去玉津园调了完颜宗望留下的铁浮屠,刚刚见火箭划空,便随我等杀入了京东路马军驻地,亲手斩了那副将,这会正以官家四弟,堂堂康王之尊,震这那群马军呢。”
声音越来越近,营地的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赵福金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宗泽递上一叠诉状,摇头啧啧道:“范琼……伱这万余马军,竟然干起了这等买卖?”
“诸位兄弟,我等拱卫开封,这女人却容不得我等,太祖还只是杯酒释兵权,这女人却想要我等性命,前几日这女子皇城中想要谋害太上皇,本将就在当场,女子为帝,天下必乱,我等今日擒了这女子,迎太上皇复位!”
李邦彦此时已经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心中迅速盘算了起来。
范琼狰狞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少了你李邦彦,本将也能奏请太上皇复位!你们就跟着这女人一起死吧!”
“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