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的舞姬他是见过不少的，但是舞的都是娇媚柔情，凄凄切切之意，看多了只会觉得腻歪。
这女子的身形在空中曼妙舒展，身上华服迎风鼓荡，她不是跌落城头的坠落，而是仙子般的在空中旋转飘舞。
金人真他妈粗鄙！
等完颜宗望在李邦彦的指引下，来到主位，正准备落座，李邦彦赶紧拦住，讪笑道：“大帅，我们大宋官家就在城头，您是不是……施个礼？”
这伙人刚一入座，便将桌面上的筷子、叉子塞入了怀中，装盛瓜果甜点的盘子，也是将这些东西倒在桌上，然后将盘碟也收了起来。
完颜宗望又看了看陪在另一侧的李邦彦：“李相为何也不落座啊？”
“这是何人？”完颜宗望盯着对岸舞女问道。
看着这伙金军将领一个个土包子般的举动，伺候在一旁的礼部小吏员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完颜宗望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副将，轻声问道：“还不能坐？”
副将摸了摸屁股，苦笑着摇头。
那女子落地后，单手一扯，身上华服落地，一身戎装极为飒爽，随着笛声消散，琵琶声起，这女子的舞姿突然从柔美变的刚烈，配合着琵琶声，竟有一种将门女将，阵前杀敌的凛凛之意。
看着护城河对岸的大宋教坊司的姑娘们闻乐起舞，衣袂飘飘，朦朦胧胧之中宛若仙子，河对岸的金军将领们眼都直了，根本在座位上坐不住，纷纷围到了最前面，踮起脚尖，摩肩擦踵。
完颜宗望看的目瞪口呆！
这时城头突然有一雄厚的声音响起：“人是妙人，舞是妙舞，这舞名为《破阵》，是我大宋官家亲自编排，专门献给给宗望大帅的。”
让人给自己重新编了辫子，还修整了一下胡须，乐乐呵呵地准备今晚赴宴。
完颜宗望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嘛！”
俩人正说话间，琵琶声又起，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已经出现端坐在了对岸的木台之上，纤纤手一拨一抚，铮铮昂然之声顿时让在场的众人如临战场，配合着古筝的和声，金戈铁马之意，汹涌而来。
“这是……《十面埋伏》？”
第34章 亿点点爆竹的震撼
舞是《破阵》，曲是《十面埋伏》……
完颜宗望是越想越觉得，大宋这位新皇这是故意的！
要不是自己刚刚被李师师惊艳到了，心里还惦记着李师师，完颜宗望这会肯定拍案而起，怒声呵斥了。
等一曲结束，完颜宗望召集众将，准备就此返回牟驼岗，还不忘交代李邦彦：“李相啊，李师师的事就交给李相了，可莫要让本帅失望啊。”
见大帅要走，还没享饱眼福的金军众将也只能从护城河边退了回来。
一个个恋恋不舍，频频回头。
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将领叫道：“大帅快看！”
完颜宗望一回头，只见开封城头，数百盏灯点亮，徐徐升空。
这场面美则美矣，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震撼。
“真好看啊……”
李邦彦竟然无言以对！
那场面……
完颜宗望想了想这一路上，郭药师给自己的科普，没听说过李纲此人啊。
金军众将听到是烟爆竹，也放下心来，纷纷将手中军刀入鞘，笑嘻嘻地看向河对岸。
完颜宗望扭头看了看李邦彦问道：“这城头喊话之人，是谁呀？”
说好的只是放个烟火爆竹，让完颜宗望感受一点点大宋热情呢？
“官……官家，这是爆竹？”
等火舌燃尽，河岸边的烟爆竹陡然炸裂，巨大的声响震的对岸的金军耳膜都要裂了，几乎是同一瞬间，火焰冲天，河水混合着岸边的泥土沙石，四下飞溅。
完颜宗望即紧张又好奇地盯着护城河对岸，出声问道：“李相国，这是作甚？”
完颜宗望白了他一眼：“那叫风雪月吗？那叫男欢女爱！”
李邦彦色厉内荏地朝着南薰门方向大喊：“你们要干嘛？本相还在这里呢！”
就在此时，开封城上那个浑厚的男声再次响起：“完颜大帅，我们官家说此时尚早，灯初升，新月斜挂，还未到月满中天赏月之时，大帅何故匆匆离去，可是我大宋招待不周啊？”
马背上的金军有些被直接甩飞，有些狠命地拉着缰绳大声呵斥，完颜宗望胯下那匹久经沙场的战马也已经疯了，四蹄翻腾，朝着牟驼岗的方向拔足狂奔，根本停不下来！
要不怎么说老马识途呢！
李邦彦话音刚落，南薰门城门竟然开了！
这一下可差点没把李邦彦吓瘫了。
“宋人太会享受了吧？”
……
李纲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城下问道。
李邦彦一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害，大帅，烟爆竹，我们大宋逢年过节都会放的，以图喜庆，您看我们官家，专门为大帅准备，生怕大帅看不清楚，还挪到了城外……”
李邦彦顾不得屁股疼痛，连忙上前两步：“送行！送行的意思！那李纲……起居郎……粗鄙，不会说话……官家不是那个意思！”
金军众将无比艳羡，交头接耳地聊了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南薰门外有人喊道：“点火！”
金军的战马何曾受过如此惊吓，一时间根本控制不住，四下奔散。
赵福金点点头：“这不是爆竹吗？难道声音不够响？”
完颜宗望转过身去，朝着城头喊道：“本帅能与大宋官家隔河赏月，也算是一桩美事，只是我金人尚武，对这些风雪月之事并不热衷，今日多谢大宋官家好意了。等今夜一过，还请大宋官家莫要忘了答应我们的犒军之财，就此别过！”
“既然完颜大帅要走，我大宋官家说了，送完颜大帅上路！”
城头上，赵福金这才扶了扶龙椅的把手，站起身来，看着城头下面一片狼藉，扭头朝身旁的李纲问道：“护城河堤要不要修一修？”
不多时，这帮衙役捣鼓完，二话不说都退进了南薰门，李纲才在城头喊道：“我们官家说了，完颜大帅不远千里来开封一趟，她本有心与大帅一起赏月，可大帅不好风月之事，那便给大帅演一演我们大宋的烟秀！”
护城河另一边，百马嘶鸣，惊慌奔逃。
李邦彦一脸不屑：“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李纲。”
“等有机会，一定要去开封城里看看……”
完颜宗望也厉声喝道：“上马列阵！”
没多久，两岸都归于平静！
只留下李邦彦一个人，满身满脸都是泥沙，呆愣在原地。
别看刚刚还极为淡定，与完颜宗望悠闲地打着嘴炮的李纲，现在也愣了！
愣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还有南薰门城墙上的守军将士和南薰门城门里的一众衙役。
刚刚还嘻嘻哈哈讨论着开封城人美、景美啥都美的金军众将听到完颜宗望爆喝，纷纷冲到了自己的战马跟前，一个个翻身上马，抽刀列阵，紧张地盯着南薰门，生怕大宋禁军不讲武德，突然杀出！
等了许久，大宋禁军没出来，倒是一群身穿差服的衙役们，似乎抬着一些东西，哼哧哼哧地走出了南薰门。
衙役不多，也就百十来号人，将几个框子抬到护城河边，便蹲下身去，不知道到在捣鼓些什么。
完颜宗望一愣，当下就火了，瞪着李邦彦吼道：“他说什么？”
护城河一边，火光冲天，泥沙飞溅。
一言难尽！
李邦彦哪里知道啊，隔着几米宽的护城河，别说看清楚这帮衙役在干嘛，就连是哪个衙门的人他都看不清楚。
……
紧接着，就看到一根火舌从南薰门里直冲向护城河岸。
李邦彦解释道：“以前就是个小小的起居郎，这次新皇登基，也不知道哪里得了运势，一飞冲天。”
对风雪月之事不热？
李邦彦凑上去问道：“那大帅还要李师师干嘛？”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皇城司郭京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嘀咕道：“这不会是前些日子被我绑进宫的那个落魄书生……那个先生搞出来的吧？”
南薰门守城官兵冲出南薰门，扛着砂石将稍稍有些裂开的河堤重新修整好，然后才放下吊桥，将河对岸的李邦彦接了回来：“李相，您受苦了！”
李邦彦一脸痴楞：“官家呢？我要见官家？”
第35章 勤王军到了
三天后，正月十八。
第一支赶到开封勤王的宋军终于到了。
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率领麾下一万余人，星夜兼程地杀到了开封城下。
刚到城下，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说好金军围城，开封危矣吗？
这一路赶来，别说遇见金军主力了，就连一小股金军……不对，就连金军斥候都没见过一个。
到了南薰门外，城门完好，连块漆皮都没有掉，城墙上也不见一丝血污……
这也就算了，见勤王兵赶到，南薰门城墙的守城兵将，慵懒地朝下面看了看，一脸笑意地打趣道：“来了老弟？”
这……烽火戏诸侯吗？
进城后，在枢密院和兵部的指引下，马忠先将麾下兵马安置在空置的禁军大营后，便急匆匆地奔往兵部报到，一进兵部衙门，就看见一些兵部吏员坐在院内，悠闲地喝茶聊天。
元宵那晚，根本不是什么大宋皇帝太热情，烟爆竹堆的有点多，那夜大宋皇帝纯粹就是给自己难堪，给大金难堪！
别问他为啥突然醒悟了！
身旁副将跟随完颜宗望征战多年，完颜宗望这么紧张严肃的神态，其实并不多。
说着，便将手中文书递了上来！
马忠想了半天，还是没把自己刚刚所见所闻说出来，他虽然身为武将，但是也明白大宋官场上的运行逻辑，和谈不和谈，他们武将说了不算！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呢！
他只是觉得不爽，自己披星戴月狂奔了几天，就怕来晚了开封城破，大宋危矣。
冷兵器时代堪比坦克般的存在！
“大帅，大宋西军远途奔袭，我军已经休整多日，末将愿为先锋，先去与那西军碰上一碰，无论他们是想战还是想和，咱都先措措他们的士气！”
说罢又扭过头去：“你说那日官家在南薰门外给完颜宗望放烟爆竹，宗望那老小子惊喜不惊喜？”
“下官不敢！”
当年灭辽之战时，完颜宗望也是谈笑间连克多城，根本看不出到有什么紧张慌乱。
完颜宗望虽说对攻下开封城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自己手头连个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有。
马忠听着这些吏员的闲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官家求和了？还给人家放烟？哎，耻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