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倍感冤枉,委屈巴巴地看向赵福金:“官家,您可是听到了,您可得还臣一个公道啊。”
“官家,世人皆知《大宋日报》就是朝廷喉舌,刊的每一个字都是朝廷的意思,朝廷是要教化万民的,那几个腌臜泼皮,若不是看了《大宋日报》上陈主笔的大作,岂敢在开封府大堂造次,岂敢无视我大宋律法?”
“司马相公!您是说我陈东教唆的了?”
“本府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见二人争的面红耳赤,赵福金抬了抬手赶紧调停:“司马相公,一千个人读《大宋日报》就有一千种认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陈东。”
“官家圣明!”陈东躬身。
“但是,陈东你以后得注意啊,朕一直要求你,《大宋日报》刊文就两个原则:真实!客观!别动不动就带情绪,尤其是爱我大宋一事,不能廉价!”
“官家圣明!”司马朴躬身。
等安抚好司马朴,叮嘱他依大宋律法,把那几个打人的腌臜泼皮该怎么判怎么判后,赵福金单独留下了陈东。
“怎么?刚刚不服气?”赵福金笑道。
陈东叹了一声:“臣不敢,但官家之前说过,《大宋日报》的副刊可以不用那么严谨,尤其是广而告之一事,是要煽动情绪的。”
赵福金的玉指点了点御案:“此情绪非彼情绪,行了,既然来了,朕就给你出出主意。”
陈东一乐:“不必官家费心,臣刚刚进宫前,去了御街的胭脂店,这两天卖的不错。”
“哦?”赵福金心想,忠君爱国这张牌这么好使吗?
陈东点点头:“而且,买的不是小娘子,全是小相公。”
赵福金一愣:“全是小相公?”
陈东笑道:“对,这情况,是不是官家小册子上写的,出……出……出圈?”
……
……
三天后,酒楼茶肆里,男人们的怨气极大。
“给她买点胭脂水粉,她不知感恩就算了,还骂我败家。”
“那你家娘子不懂人情世故,我家娘子虽不喜欢,但表面上还是对我大加夸赞。”
“然后呢?”
“然后背地里把那罐黑绿黑绿的玩意,扔了。”
此言一出,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罢了罢了,这些妇道人家哪懂什么家国情怀,若是宋科院出些咱们男人能用的东西,兄弟我第一个鼎力支持。”男人提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还别说,我听在宫里当差的朋友说,过段日子,会有一个新玩意,叫什么肥皂。”
“那算什么新玩意,我家早就在用了,洗衣、沐浴都能用,跟皂角一个样。”
“切,这你就不懂了,能捡的。”
……
……
大宋日报馆,陈东的脸黑的难看。
果然如赵福金所说,那不叫出圈,那叫出丑。
硅藻泥面膜的销量,也就在一两天内火了一下,第三天就再也没有小相公来买,而且来胭脂店的小娘子们,似乎比以前更反感了:“明明可以送人家玉燕膏,却要送人家烂泥巴!”
“再这样下去,蔡统制一定会把投资失败这件事赖在我头上,官家军商两用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肯定还要怪我。”陈东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赵福金当年送给他,阐述媒体的小册子翻来翻去。
“陈主笔,别翻了。”声如黄莺出谷。
陈东一抬头,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站在门口,身后的阳光像是在她身后笼了一层光晕,看起来朦胧却圣洁。
陈东起身,向前凑近一看,这女子十七八岁,面容姣好,贵气十足,眉眼弯弯一笑,竟然神似官家。
“臣,陈东,见过柔福殿下。”
柔福帝姬赵嬛嬛轻笑着微微施礼:“陈主笔,官家让我来助一助你,做你的形象代言人。官家还说,有时候刊文没用的话,不如试试办个现场,广而告之何必拘泥文字呢。”
第268章 皇姐!他们打我!【两章合一】
靖康元年四月十二,京城水师返航金明池。
青州军虽然继续留在青州,但张浚获准奉旨回京复命。
看着张浚搀扶着晕船吐到要虚脱的高宠离开金明池水军基地,曹彦昌脸上笑容一敛,扭头啐了一口:“呸!还以为这张浚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舔起高将军来毫无底线。”
旁边的副将憋笑不语,这数月来的往事历历在目。
高宠晕船,不能进食,曹彦昌亲自下厨,文火慢炖,给高宠熬好米粥,又亲自端进仓房,叮嘱高宠一定要趁热喝,暖胃。
可是一转眼,就瞧见张浚端着自己熬的粥,半坐在高宠床边,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还他妈用手帕给高宠擦嘴。
曹彦昌岂能不气!
没这么舔的!
就在刚刚,曹彦昌想要亲自送高宠回开封城,被张浚劝道:“曹统制刚刚班师回朝,想必公事繁忙,这点小事,本将代劳就好,反正本将还要去宫里复命,曹统制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不折腾不折腾。”曹彦昌拉着高宠的左臂。
“哎,还是折腾,折腾啊。”张浚拉着高宠的右臂。
结果不言而喻,高宠有气无力地叹道:“不要争了,还是张统制随我进宫,金国朝廷上的那些事,咱俩说不明白,张统制明白一些。”
曹彦昌这才无奈放手,含泪看着两人远去。
两人轻车便行,没多久就从金明池回到了开封城,从南薰门入城,沿着朱雀大街往北进了内城,再沿着御街赶去皇宫。
张浚自政和八年就已经入朝为官,对开封城自然是要比高宠熟悉一些,一路上以一个土著的姿态给高宠讲着这些年来开封城的变化:“政和年间,开封商事还没有如今繁华,宣和年后,开封商事便达峰顶,如今官家主政,今夕更胜往日啊。”
高宠只顾调息,充耳不闻。
张浚又说道:“高老弟来开封这些时间,可曾好好转过?”
高宠闭目摇头:“不曾,来到开封就只顾着抗金杀贼了。”
张浚竖起大拇指:“高老弟心系大宋万民,辛苦了。如今在官家的英明领导下,金国外患已解,四海昌平,等高老弟休养几天,我带高老弟好好在这开封城转转,看看官家治下的盛世江山。”
张浚这短短的几句话,既舔了高宠,又夸了官家,还约了之后的进一步接触,教科书式的官场话术。
“不是我张浚吹,这开封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和事,咱都熟……”
话刚说完,车驾便突然停了下来:“吁……”
张浚心想,这才刚进内城没多久,不可能这会就到了宣德门外,要下车步行入皇宫了吧:“何事?”
“张统制,前面有差役拦路。”赶车的马夫答道。
“拦路?在御街上拦路?”张浚一边嘀咕着,一边笑着对高宠说道:“你身子虚,我下去看看。”
说罢,张浚掀开车帘跳下车来,抬眼一看,前面果然有一些衙役在设卡拦路,大小车驾都被拦了下来,张浚凑上前去问道:“在御街上设卡拦路,是何道理?”
几个衙役瞅了张浚一眼,见此人一身常服,爱搭不理:“前面商铺搞活动,人可以过,车驾不行。”
商铺搞活动,就在御街上拦路,这也太夸张了些:“呵,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室出巡呢。”
一个瘦高衙役嘿了一声:“嘿,我说你这人,别人都不说话,就你话多?这是开封府司马相公的命令,不满意去开封府敲鼓去!”
张浚还想理论,肩头被人重重一拍,扭头一看,高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无妨,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蹓跶溜达就进宫了,坐在车上,也摇的难受。”
见高宠如此说,张浚只好又上前扶着高宠,瞪了那俩衙役一眼,朝着前方走去。
没走多远,只见御街胭脂铺前,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中,一个妙龄女子身着淡黄色长裙,身材看起来亭亭玉立,颇为窈窕动人,按理说这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张浚拨开人群凑近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的一个激灵。
脸上涂着一层黑绿黑绿的玩意,手里还捧着一个罐子,咧嘴一笑,露出皓齿一排,与脸上的玩意一对比,毫无美感还惊悚无比。
张浚扭头看向高宠,发现高宠也是一脸嫌弃:“高老弟,这应是商家请人扮戏,无非是想多卖些商货,可这扮相,谁敢买呀你说对吧。”
高宠不置可否,正欲离开,却听那女子道:“人不可貌相,商货也一样,各位街坊您别看这玩意卖相不好,但谁用谁知道,让您这个小脸啊,白里透着红,水灵灵的惹人爱啊。”
一说完,人群中就有女子笑问:“这黏糊糊黑坨坨的玩意糊在脸上,不把脸染黑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白里透着红呢?”
黄衣女子也不气恼,反而向前两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这位小娘子,你别看这玩意黏糊糊黑坨坨,那是因为它里面富含天地精华,等你这小脸把这精华一吸收,它就变干变硬,只需轻轻一揭,便完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里面有什么天地精华呢?”人群中又有人问道。
黄衣女子轻咳两声,偷偷瞄了瞄手里握着的纸条:“这里面那,有……有海藻、甘油、水杨……水杨酸,还有丙二……丙二醇……”
女子说的结结巴巴,人群里更是一脸懵逼,这都什么玩意。
“害,反正就是天地精华,对皮肤特别好。”
黄衣女子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围的人是越来越多,可就是没人买,这让黄衣女子很是尴尬,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放了终极大招:“你们怎么这么不识货呢,这硅藻泥面膜,要不是官家想要与民同乐,怎么可能拿来给你们用?我告诉你们,官家用了都说好。官家是不是咱大宋第一美人儿,不用我多说了吧。”
黄衣女子原本以为“官家用了都说好”的大招一旦扔出去,定然此行无虚。
可没想到非但依旧没人买账,人群中还有人立马质疑起来:“你这女子,怎如此敢说,竟然拿官家来当招牌,你这就是欺君!”
欺君,并非只有欺骗的意思,欺辱也算。
用官家来当招牌,好东西也便罢了,可这黏糊糊黑坨坨的玩意,官家会用?
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当场就有人提议要将这黄衣女子拿下,怎想着黄衣女子非但不慌,反而理直气壮地回怼:“我欺君?你说我欺君?官家用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你们知道个甚?”
眼看着黄衣女子态度嚣张,高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打着官家的旗号来卖商货,高宠本就不爽,这女子竟然还越说越来劲,高宠扭头问向张浚:“张统制,这算不算欺君?”
张浚挠了挠头,蹙眉一想:“算……吧?”
话音一落,高宠拨开人群,大步走到黄衣女子身旁,夺过她手里的罐子扔在了一旁,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小丫头片子,你卖商货可以,可打着官家的旗号,不行!”
黄衣女子一惊,仰着头看向高宠:“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高宠冷笑一声:“等进了开封府问罪时,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开封府?”黄衣女子又咧嘴一笑:“你看司马朴……”
话还没说完整,就觉得手腕一疼,哎呦一声弯下身子:“你敢……”
“哎呦,你松手!松手!”黄衣女子嗔怒不已。
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打着官家的旗号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该让她受点教训!”
张浚一看场面有些混乱,赶紧自报身份:“本官乃是朝廷官吏,这女子当街欺君,朝廷定当严惩不贷,散了吧,都散了吧!”
安抚了一阵,见围观看戏的百姓仍不肯离去,张浚朝着不远处维持秩序的开封府衙役大喊道:“喂,官差,这里闹事了!”
张浚本想招呼衙役前来,将这女子带走,至于是不是欺君,司马朴自有定论,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他进宫参见官家的大事。
可那几名衙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人群混乱又有人招呼,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见高宠捏着黄衣女子的手不肯松开,那黄衣女子又连打带咬,挣扎的极为激烈,这几个衙役小声商议:“可别又闹出前几天当街打人的事。”
几人正准备上前阻止,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拉了衙役一把,那衙役一扭头,只见那人半藏半掩地掏出了一个腰牌,正是皇城司的腰牌。
衙役正要说话,只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衙役耳边嘀咕了一番,虽然不知道说了啥,但看那衙役一惊一乍的表情,便知道此事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