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长安君于天下之功,本将不会追杀!”
李牧麾下家兵同声嘶吼,让李牧的话语得以跨过数百丈距离,忠实的传入秦军阵中。
嬴成蟜甩掉戟刃上插着的那名赵军,声音平静:“来的倒是够快。”
“令!”
“驻马!”
苏角一勒缰绳停在嬴成蟜身后半步,紧张的发问:“君上,我军虚实是否已被此将看穿?”
“末将愿为君上断后,请君上速归!”
不怪苏角紧张,实在是李牧说的又对又笃定。
嬴成蟜可不就是既没有伏兵又奔袭而来还仅有寡兵可战吗!
嬴成蟜摇了摇头,以思索的语气发问:“苏都尉以为,武安君方才那话有几分笃定?”
回忆了一番李牧的语气,苏角肃然道:“至少七成!”
嬴成蟜重又露出笑容:“本将却以为,至多只有三成。”
“否则,赵武安君不会令赵军止步不前!”
如果李牧算准了嬴成蟜绝对没有伏兵,为什么不让赵军回身攻杀?
这是战争!
战国时代的战争!
李牧也仅仅只是一名将领!
李牧根本不可能因嬴成蟜对天下的功劳而放嬴成蟜一命,他只会趁嬴成蟜疲敝发起雷霆一击!
苏角想不明白那么多谋划,只是见嬴成蟜得出了这一结论便振奋的说:“那末将请为先锋,去冲上一阵,以壮我军威势!”
嬴成蟜再度摇头:“本将亦不知赵武安君是否有埋伏。”
“若我军继续冲阵,反倒是显得过于焦躁。”
苏角怔然:“那我军该当何如?”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嬴成蟜笑了笑:“武安君不是已经在示范了?”
是他李牧先开启阵前答话的!
本将若是不应,岂不是浪费了本将的游说之能?
策马缓步上前,嬴成蟜朗声开口:“春耕将至,万物竞发。”
“武安君有武安城并代郡需要耕作,赵军将士们也各有土地需要耕作,何不速速收兵以归家耕种。”
“而是耽搁农时、耽误秋收、撕毁盟约、偷袭我大秦!”
听见这话,赵军不由得有些异动。
秦人需要耕作,赵人也需要耕作。
赵国国库里还有存粮,却不代表赵人家中还有存粮。
而今春耕在即,除了齐人之外,谁不想赶紧回家安安稳稳的种田去!
赵军将士们心中难免升起了几分对赵国的怨气。
李牧的心情也更严肃了几分。
李牧希望能通过他的问话进一步试探嬴成蟜的虚实。
却未曾想,嬴成蟜虽然用行动证明了嬴成蟜半点不虚,嘴上却没有给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反倒是抛出了一个难题!
李牧只能冷声开口:“秦暴虐贪婪!”
“若我大赵只是本分耕作,待到秋收之际,你秦国必定会发兵攻我赵国,夺我粮食、杀我丁口、坏我家园!”
“为护我大赵子民辛苦耕种的粮食,我大赵当不择一切手段!”
(本章完)
第704章 赵左师触龙何在!本将接连中计不绝不休矣!
李牧乃是武将,不善言辞。
但李牧这一番话却完美的打回了嬴成蟜的指责。
大秦虽然重耕战,但在郑国渠修成之前,大秦却依旧经常种不出足够秦人吃饱的粮食。
每到这个时候,大秦都会对外发动战争!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大秦将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所以听得李牧这话,赵军将士们的军心又稳固了下来。
与其在春耕之后为了保护自己的粮食而被动应对秦国兵锋,倒不如赶在春耕之前先主动攻灭觊觎自家粮仓的豺狼!
嬴成蟜失声大笑:“我大秦还需要夺你赵国粮食?”
“前些年我大秦确实缺乏粮食,但武安君莫非不知本将已研造金汁治粪之术乎?”
“去岁长安乡以此策耕作,亩产倍增!”
“今岁关中地将皆以此策耕作,亩产皆倍增!”
“无须数年,大秦便将举国以此策耕作,届时我大秦粮食将会多到需要拿去酿酒、养豕!”
“又何须觊觎你赵国的粮食!”
听见嬴成蟜这话,赵军将士们呼吸一促。
绝大多数将士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能吃口饱饭吗!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能让亩产倍增的法子,那他们还打个屁啊,回家种粮食不香吗!
每一名基层赵军士卒都用探寻又渴求的目光看着李牧,希望李牧能告诉他们真相。
可李牧能说什么?
说嬴成蟜在撒谎?
李牧虽然耿直、说话容易得罪人,但李牧却有着相当高的道德水准,信口雌黄这等事李牧是做不出来的。
肯定嬴成蟜的话语?
那今天晚上就会有赵军将士悄悄溜去秦军大营,主动投降!
李牧只能避开这个话题,厉声而喝:“暴秦无道,近岁累战。”
“更灭韩、魏、楚三国!”
“秦若无粮,定会夺我赵国粮草。”
“秦若粮草丰盈,亦必再起战事。”
“我大赵安能坐视暴秦攻我大赵、断我社稷、毁我城池、侵我万民!”
“唯灭秦方可还天下以和平!”
李牧避开了金汁治粪的真假,而只是强调了赵军将士们与国家之间的利益捆绑关系。
倘若赵国如韩、魏、楚等国一样被秦所灭。
那么基层赵军士卒的日子或许没什么变化,可赵军将领们又如何能在秦国获得和在赵国时一样的地位与利益!
嬴成蟜肃声喝问:“暴秦?”
“赵武安君言说我秦暴?”
“本将倒是要问问赵武安君。”
“两年前,赵左师触龙以老迈残躯率五千精兵出城求援,却被本将伏兵所困。”
“赵左师触龙以太行为证、以天地为鉴,立誓言说此番突围乃是为令赵武安君罢兵回援,解邯郸之困!”
“本将感念于赵左师触龙之忠勇,非但放其西行,更令本将家兵护卫。”
嬴成蟜策马上前两步,怒声爆喝:“而后,邯郸城之困得解。”
“赵武安君立于本将面前。”
“本将却要问问赵武安君,赵左师触龙,何在?!”
苏角等两千秦军骑兵同声怒喝:
“赵左师触龙,何在?!”
回应秦军的,是一片寂静。
郭开能掌控赵王宫,却不能掌控所有赵人。
佐政大臣之死这么大的事本就不可能瞒的下,在有心人的助推下,触龙之死的详情更是早已被传遍赵国!
赵人,悲之!!!
李牧更是暗暗攥紧了缰绳,眼中流露出浓浓悲哀和愤怒。
那是他在朝中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也是他眼中赵国朝堂唯一的光。
而今,触龙何在?!
李牧难道要回答说,触龙早已如一条野狗般死在了龙台宫中吗!
嬴成蟜慨然悲叹:“本将敬赵左师之品性。”
“即便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将依旧愿信赵左师,并敢于将秦赵两国的存亡交付于赵左师手中。”
“然!”
“赵王暴虐、赵相无道!”
“如此不世出之诤臣,却死于龙台宫,死于赵王之手!”
“赵王,理应厚葬赵左师触龙,更当给予天下人一个交代!”
嬴成蟜手中长戟直指李牧,决绝的断喝:“赵武安君,代本将告赵王与赵相。”
“若赵国不给予赵左师触龙应有的厚葬、不给天下人一個交代。”
“待到今岁秋粮归仓,本将便亲自往一趟邯郸。”
“向赵王要一个交代!”
“向赵王要一份诤臣该有的礼遇!”
旁人言说这话,止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