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淼听的汗毛乍立:“太后,昌平君终究是登基为楚王之人。”
“且他乃是以楚王之身而薨。”
“太后如此施为,恐会令天下人侧目啊!”
何止是侧目!
斩首、剔骨、割肉、血祭,熊启躯体的每一部分都被华阳太后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熊启灰飞烟灭都还是只轻的!
更重要的是,这代表华阳太后这个熊启的教养者亲自认定了熊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长辈厌弃、渎职叛国、得位不正!
未来天下人或会将熊启比作桀纣。
却也会华阳太后视作残暴不仁、血腥狠厉的冷血太后!
“天下人侧目?”华阳太后不屑的说:“天下人如何视孤,与孤何干?”
熊淼陪着小心、满怀痛惜的低声发问:“那,族人呢?”
华阳太后沉默几息后,声音愈发冷冽:“尔往雍城之际,带上芈粒等人。”
“孤要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斗争,是有代价的。”
“莫要以为是在与孤的孙儿斗,孤的孙儿便会看在孤的颜面上对他们多些宽宏。”
“若是逾越了孤定下的底线,无须孤的孙儿动手。”
“孤,便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孤只是老了。”
“不是薨了!”
华阳太后不喜欢斗争,也不热衷权力。
在绝大多数时候,华阳太后都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但身为能从安国君之妾一步一步登临大秦太后之位、最终在原本历史上安享晚年、善终离世的上一代宫斗MVP。
华阳太后也不吝于让族人们回忆起她的狠辣和手段!
熊淼脑海中闪过那些血腥的记忆,再不敢多言一句,悚然拱手:
“唯!”
华阳太后收敛神色,淡声道:“去吧。”
“敢阻尔者,斩立决!”
“若敌势大,便去请蟜儿,就说孤需要蟜儿为孤披坚执锐!”
熊淼冷汗直流、脚步匆匆的离开正殿。
大殿之内便仅剩华阳太后一人。
动作轻柔的扒开了一枚橘子的外皮,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感受着唇齿间又酸又甜的口感,华阳太后幽幽轻叹:
“权与利,妖鬼也!”
——
权利所困之人,挑灯商谈。
淡泊权利之人,策马奔腾!
在检查过渭水河畔窝子的质量后,数千名骑士纵情奔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扑向那点点为他们而亮的光。
“回来了!君上回家了!”
“额的娃儿!额的娃儿也活着回来了!”
“君上!快尝尝额做的点心!”
即便时间已至深夜。
即便长安乡的乡民们不知道嬴成蟜今天会不会留宿咸阳宫,却依旧手持火把站在乡口翘首以盼。
只因他们不愿让嬴成蟜回家之时没個灯火照明、冷冷清清的没个热闹劲儿。
而当他们看到嬴成蟜的第一时间,所有乡民就赶忙送上了手中汤水吃食,脸上写满发自内心的笑容。
嬴成蟜满饮一碗老丈递来的酒水,昂然而呼:“此战,长安乡一千一百九十二名子弟出征。”
“一千一百九十二名子弟凯旋。”
“本君,未负诸位所托!”
能把乡亲们亲手交给自己的子弟们如数带回家。
这对于嬴成蟜而言,比打了一场大胜仗更值得开心。
一众乡民也兴奋高呼:“我等为君上贺!”
嬴成蟜拱手还礼,笑盈盈的说:“明日,长安君府就不办庆功宴了。”
“父老们都速速归家休息,准备好农具。”
“明日日出(5:00)之际,大王、太后、夫人、本君并朝中一众重臣将齐聚长安乡。”
“与诸位父老一同下田。”
“开镰!”
整个长安乡爆发出沸腾般的惊呼,所有乡民都与有荣焉的高声呼喊:
“唯!”
(本章完)
第649章 仁慈总是对比出来的!母妃,儿想死你啦!
听着乡口处爆发的欢呼,韩夫人嘴角勾勒出一丝美丽的笑容。
“传孤令!”韩夫人高声喝令:“奏乐!”
来自长安宫的乐师和长安君府的乐师分列左右,自长安君府正殿门处一字排开,一路延伸至长安君府门外。
琴音瑟瑟、筑音铿锵。
歌女引吭、舞姬凌空。
数百名乐师交响而奏的华章以长安君府为中心,向着整个长安乡扩散而出。
长安君府客院。
张葩不解的抬头看向院外:“公主此番怎的突然奏起如此华章?”
嬴成蟜凯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每次嬴成蟜凯旋之际,韩夫人都会亲自迎接,但更多都只是以母亲的身份去迎接凯旋的儿子,除了迎接时的人更多一些外,和寻常人家并无太大区别。
可这一次,韩夫人却把夫人和封君有资格享用的排场直接拉爆,摆出了最为宏大的场面。
这不符合韩夫人的性子啊!
张让嘴角含笑:“自是因公主快哉也!”
张葩愈发不解:“长安君又不是第一次凯旋了。”
“且公主与楚国之间也没什么仇恨。”
“长安君此战灭楚,值得公主如此快哉吗?”
张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张良。
张良当即乖巧开口:“良以为,此战长安君灭的是楚国还是赵国亦或是齐国并不重要。”
“长安君此战以水淹下邳城,而后亲斩楚王启、屠尽阖闾城内的楚国王室、大肆杀戮楚地百姓。”
“这才是真正值得公主快哉之事。”
张葩又是一怔,而后若有所思道:“但快哉之本,却非是在楚,而是在韩?”
“亦或是说,在于韩人?”
张良认同点头道:“良以为,长安君此战应该能让故韩之民看的清楚。”
“昔长安君灭韩看似残忍,但长安君却着实顾虑到了亲族之情,已是手下留情。”
“昔长安君借公主手书收揽故韩百姓,也非是因长安君需要故韩百姓为他所用,而是因长安君需要一个不杀故韩百姓的理由。”
“是故,公主快哉也!”
嬴成蟜亲自领兵灭韩这件事终究是横亘在很多韩人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很多韩人虽然住在长安君府客院,但却并不认同嬴成蟜的身份,而是只愿听从韩夫人号令。
虽然结果都还是为嬴成蟜做事,但却少了对嬴成蟜的尊敬和效忠。
韩夫人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而今嬴成蟜灭楚一战却足以让那些韩人明白。
强如楚国都能被嬴成蟜灭了,弱如韩国又如何能扛得住嬴成蟜的兵锋?
楚地不知多少权贵的鲜血和性命更是证明了嬴成蟜的手段与狠辣。
嬴成蟜完全不需要借身份之便才能灭韩,嬴成蟜实在是因身份之困而对故韩颇多善待!
仁慈,总是对比出来的。
张葩沉默几息后,慨然道:“昔长安君灭韩,某深恨长安君。”
“可纵观长安君历次出征,手段最温和的,却恰恰是昔灭韩之战!”
“长安君心里是有母国的啊,只可惜身在两国、各为其主而已。”
张让撇了张葩一眼:“痴长年岁,还不如良儿看的分明。”
“既已知公主所愿,还愣着做甚?”
“唤上我张氏所有子弟,齐迎长安君!”
张葩懵懵的眨了眨眼:“我等,不是门客,而是门客家眷。”
“也要去迎长安君吗?”
张让恨其不争道:“豕乎?”
“良儿说的清楚,公主奏华章不是给门客听的,而是给韩人听的!”
“张氏子弟非韩人乎?!”
张葩赶忙拱手:“唯!”
见张葩拎着张良就要跑出去,张让赶忙吩咐:“切记,尔等莫要再口呼长安君,而是当称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