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东城门楼上,嬴政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朗声而令:
“恺!”
太乐赢娱手持号角,用力吹响。
“呜~~~~”
伴着号角声,数十架平车驶出东城门。
每一架平车之上都承载着一至三名乐师,一时间,城门处好像成了音乐的海洋,丝竹鼓乐之声鼎沸!
而看到那些驶出城门的乐师,杨虎等将领也终于放下心来,甚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左传》有载:韩之战,惠公不振旅。
《周礼·春官·大司乐》有定:王师大献,则令奏恺乐。
振旅是得胜而回者才能享受的礼仪。
恺乐更是独属于大胜而回的礼仪!
既然朝廷还愿意为他们奏恺乐,就意味着朝廷肯定了他们的胜利,并认为他们是大胜!
既然秦军大胜了,那肯定是在朝廷的指挥下进行的战争,否则朝廷的脸往哪儿放?
战场抗命之说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杨虎兴奋的用力以长铍砸地,嘶声大吼:
“大秦!万胜!”
三万将士或是以剑拍盾,或是以手锤胸,亦或是以兵刃砸地,齐齐嘶吼:
“大秦!万胜!”
兵刃拍打之声完美的与战鼓声重合,将士们的嘶吼更是让着奏恺之乐杀气满溢!
嬴成蟜策马抵近城门,然后翻身下马,面向城门楼拱手而礼,朗声高呼:
“大秦长安君、主帅公子成蟜于秦王政八年八月八日承王令东征!”
“今,秦王政九年十一月十日,领军而回。”
“此战,拔韩全境疆域,灭韩宗庙,夺韩王安、韩百官。”
“望王大悦!”
嬴政畅快大笑:
“寡人大悦矣!”
“传寡人令!”
“献俘!献馘(guó战争中割下的敌军左耳)!”
嬴成蟜面向大军,朗声而呼:
“传王令!”
“献俘!献馘!”
一声令下,一架囚车当先驶出大军,端坐于囚车之上的,正是韩安!
而在这架囚车之后,数百架囚车、数千架马车依次前行,鱼贯绕行,从咸阳城南城门处进入城内。
更后方还有数千架辎重车承载着从韩王宫中拉回来的战利品一同入城。
几个月之前,每一架囚车上的人都能引得万众瞩目,每一架马车上的人都能于后宫中斗艳争芳。
但现在,无人去看他们。
嬴政只是对着大军朗声而呼。
“传寡人令!”
“饮至,设奏凯庆功之宴而犒全军!”
三万将士齐齐嘶吼:
“谢王上!”
嬴政终于能将目光投向嬴成蟜,温声开口:
“再令,公子成蟜并众锐士入宫宴饮!”
嬴成蟜轰然拱手:“谢王上!”
对着身后一挥手,一千三百名早已定下名额的将士齐齐翻身下马,跟在嬴成蟜的身后一同走向城门。
当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嬴成蟜抬头顺着城门洞看着城内那熟悉的街坊景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咸阳城,我嬴成蟜又回来了!”
(本章完)
第85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越过冰冷肃杀的外城墙,穿过黑暗压抑的城门洞,迎面而来的便是满目热闹。
五千五百五十名禁军戎卫于宫门口至城门口的主路两侧。
而在禁军之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黔首,好似全城黔首都汇聚过来了一般。
随着兵马进城,咸阳城瞬间沸腾!
“俺家娃儿回来了吗?狗蛋!狗蛋你在哪儿!”
“将军,战场缴获有要卖的吗?俺们啥都收,价格绝对比军市贵!”
“好威武的军队,怪不得能一战灭韩,娃儿,你看好看好好学,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凯旋而回!”
“韩国亡了,阿翁您看见了吗,韩国亡了!大秦给您报仇了!”
“将军,看这里,某家女娃年方十四、姿容貌美、能骑善射、粗通文字,着实是良配啊!将军您看看这里啊!”
听见有人喊将军,苏角下意识的就往那人处看去:“老丈,可有事否?”
喊的正欢的那中年男子听见苏角问话,乐的都合不拢嘴了,连声开口:“将军,您看看某家嫡女,端端是好女娃子!这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某想给娃找个好良人啊!”
苏角顺势看向中年身后,便看到了一名身高一米六二左右,皮肤白若凝脂的女孩。
这般年纪还看不出大不大。
但远超同龄女性的身高就已经完美契合了老秦人的审美观,白皙的皮肤更是戳中了上党人苏角的审美点。
没被儒家思想束缚过半点的边疆女子展露出了让未来千余载女性都无比羡慕的自信与开朗。
注意到苏角的目光,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明眸之中满是对英雄的崇拜。
这一瞬,苏角的心被击中了。
但转瞬间苏角心中又涌出浓浓自卑。
苏角家算不上困难,但也绝对说不上富裕。
近些年不是没人给苏角说过媒,可说媒的对象都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
苏角曾有心求娶里正家的庶女,却被媒人嘲笑为自不量力。
这段经历让苏角下意识的推拒:“老丈,我不行的。”
中年爽朗大笑:“某知道,某就是个文无害,您乃是凯旋的五百主,某哪敢高攀将军啊!”
“将军若是能给某介绍几名军中锐士某就感激不已了!”
苏角愣住了:“您,高攀我?”
文无害,又称公平吏,掌巡查监狱、复查案卷,防止冤假错案发生,类似后世的行政复议机构,比里正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出征之前,他想求娶里正家的庶女都被所有人嘲笑。
而今,文无害却觉得将嫡女嫁给他都是高攀了他?!
这强烈的反差让苏角有些恍惚。
突然间,耳边传来姜明的低喝:“苏兄,做甚呢?”
“你是亲兵五百主,现在却掉队到前军列中了!”
“现在可是凯旋回城之际,私乱军阵,伱不要命了?!”
苏角回过神来,匆匆道了谢就要打马赶上。
但夹马腹之前苏角略一犹豫,还是对着中年高声发问:“老丈如何称呼?”
中年赶忙拱手:“咸阳县文无害,云洋,劳将军多多费心,云某必定重谢之!”
苏角回身拱手:“本将记住了!”
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苏角赶紧打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苏角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八夫笑呵呵的发问:“看上哪家姑娘了?”
苏角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虽然苏角勇武,但他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谈及婚嫁这等事还是有些皮薄。
八夫笑的更开心了:“那肯定就是有了。”
“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苏角尴尬的低语:“据说是咸阳县文无害家的。”
八夫砸了砸嘴:“才是个文无害?官职有点低了啊。”
苏角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秩一百五十石的高官了,这还低?”
八夫轻笑摇头:“不过是秩一百五十石的吏员而已,算个甚?”
“你于宛城之战因功封百将,擢簪袅爵。”
“新郑之战你又因功封五百主,但朝廷否了将军提交的爵位封赏,否则你至少也是个不更爵位。”
“不更爵若解甲,便能得二百石的官职!”
“你今年才十六岁,还是将军的亲兵,未来大有可为啊!”
“反观你说的那文无害呢?女儿都到出嫁的年纪了,他这个做阿翁的怎么也得三四十岁了吧?却还只是个秩一百五十石的吏员。”
“现在,你还觉得这段姻缘是良配吗?”
八夫看向道路两侧的黔首,沉声叮嘱:“去感受这些黔首的态度,认清你自己现在究竟所处何位!”
八夫的话、云洋的态度和街道两边那些洋溢着尊敬与崇拜的面容终于让苏角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更让全军将士都清晰的意识到了一点。
为什么他们的父辈都那么渴望军功,甚至主动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战场。
因为在战场之上,只要你杀人杀的够多,你甚至可以做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一刻,无论他们出身如何,他们都已经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