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屯长立夫,拜见葛假都尉!”
接头暗号无误,葛平长身而起,阔步走向立夫,双手扶起了立夫的双臂:“领着寥寥弟兄却从下邳城一路闯到了这乌程城,长途跋涉千余里。”
“好弟兄,受苦了!”
葛平的声音温和又怜惜,用力拍了拍立夫的胳膊后,葛平又像是知心好大哥一样爽朗大气的吆喝:
“弟兄们,拿出好酒好肉好姑娘。”
“今夜,本将要与远道而来的弟兄不醉不归!”
葛平以假都尉的身份做到如此地步,立夫岂能不感动!
但立夫还是强压下丰沛的感情,用尽可能严肃的声音开口:“葛假都尉。”
“末将负将令在身,必当先传将令!”
葛平拍了拍额头,洒然笑道:“倒是本将游击于外的时日过久,性子有些野了。”
“立夫屯长说的对,自当先传将令!”
退后两步,葛平垂首而立。
立夫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枚竹筒,与葛平一起核验了封泥印信后,用刀小心的切开封泥,取出竹简,沉声念诵:“传主帅成蟜令!”
“假都尉葛平即刻整顿兵马,夺取乌程城。”
“而后留下三千兵马驻守乌程城,于七月二十日之前率余下兵力奔赴阖闾城!”
“不得有误!”
葛平肃然拱手:“二五百主假都尉葛平,接令!”
双手接过竹简重新装进竹筒内,又将其小心翼翼的藏入怀中,葛平方才朗声而笑:“昨日楚将昭云方才率兵离开乌程城。”
“而今本将夺下乌程城何须那么久的时间!”
立夫也露出笑容:“楚将昭云所部会率军增防阖闾城一事,主帅早有所料。”
“所以末将临行之前,主帅曾叮嘱末将。”
“若是楚将昭云尚未离去,当劝谏假都尉耐心等待数日,如此便可轻取乌程城。”
葛平微怔:“此事竟是在主帅意料之中?!”
嬴成蟜距此地远隔千里。
在嬴成蟜做出这个判定之际,楚王启必然还没有下达让昭云回援的命令。
葛平完全无法理解,嬴成蟜是怎么预判到昭云会被楚王启召回阖闾城的!
立夫笑而颔首:“主帅连战连捷、攻无不克,能早早料到楚国战略也是理所当然。”
“主帅唯一忧虑的,便是葛假都尉所部于敌后苦战至今还剩下多少兵马。”
“又能否在拿出三千兵马戍守乌程城后,依旧有足够的兵力奔赴阖闾城。”
葛平乐了:“主帅竟会忧虑本将在拿出三千兵马戍守乌程城后还是否有余力奔赴阖闾城?”
“哈哈哈~”
“主帅,小觑本将也!”
拍了拍手,葛平朗声而呼:“弟兄们!”
“出来与友军打个招呼!”
树枝摇晃、荆棘颤抖。
一名名身披甲胄的士卒从树干上、草丛中浮现而出。
立夫抬眸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立夫目瞪口呆的错愕发问:“莫非黄假都尉、邓假都尉等几位假都尉也在此地乎?”
葛平的笑声愈发畅快:“余下各部自是在他们该在的位置。”
“此地皆是本将麾下兵马!”
向着下邳城的方向拱手一礼,葛平颇为骄傲的说:“长安君仁义之名,早已传遍楚地。”
“只是因长安君去岁在攻破阖闾城后便挥军北上,令得诸多弟兄都无处投效。”
“姚上卿、庄典客丞之旧事,更是令得楚地诸多兄弟向往不已,因不能投入长安君麾下而扼腕叹息。”
“今葛某前来,赖长安君之名、大秦之利、贾先生之义,多有弟兄景从。”
“入楚至今,葛某麾下已辖勇士八千余人也!”
立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下辖八千余人?
你的实职只是二五百主,那都尉之职只是为管辖其他二五百主而代领的虚职而已。
结果你竟以区区二五百主的实职,领了八千余兵马,凭自己的本事真当上了都尉!
看着立夫那惊讶的模样,葛平心情大好,补充道:“实际上,楚地近乎所有山贼都有心投入我部。”
“只是为了行踪保密,本将并未全收。”
“既然主帅下了攻城的命令,那本将便也没必要继续潜藏了。”
“本将这就广邀豪杰,并入我部。”
“所以请主帅放心。”
“末将,必定全令!”
立夫勉强合拢嘴巴,看向葛平的双眼满是敬佩:“葛假都尉,大才!”
葛平笑而摇头:“不过是借了长安君的威名而已。”
葛平很清楚那些贼匪是奔着谁来的,所以也没有愧领立夫的夸赞。
揽着立夫的肩膀,葛平朗声而呼:“弟兄们!”
“营中豕羊狼狗皆杀尽,所有酒水都搬出来!”
“今夜,饱餐畅饮!”
“明日,随本将下山立功!”
八千余将士振奋高呼:
“下山!”
……
次日。
震泽。
彭越立于渔船之头,而在彭越身后,各色小舟充盈湖面。
将舟船停靠于岸边后,彭越当先跳到岸上。
拔出腰间佩剑,彭越张狂高呼:“儿郎们听令!”
“出水!”
……
再次日。
御儿城外。
黄匡对着一众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肃然拱手,深深一礼。
“诸位信任黄某、信任长安君、信任大秦,愿意把孩子交给黄某。”
“黄某必不负诸位父老所托!”
“不说定能让诸位过上好日子,但至少!”
“至少也会给诸位挣回一份能凭双手和热血换取晋升之机的公平!”
转过身,黄匡一震右臂,正声大喝:“弟兄们!”
“随本将起事!”
……
再次日。
武原城。
景颇将一枚平滑的石子搁在案几上,面带笑意的看着武原城假县公昭迥。
“昭县公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昭迥抬眸看向景颇,声音不快:“本公敬你是景氏嫡长子,予你几分薄面。”
“非但不曾抓你,甚至布下了珍馐美酒宴请于你。”
“但若是尔非但不领情,反倒是去为秦之说客,就休怪本公不念屈景昭三族之情了!”
景颇好似没有听到昭迥的威胁一般,向那石子上又垒了一枚石子,笑而质问:“昭县公为何不答?”
“是昭县公不知?”
“还是昭县公不敢答?”
昭迥冷然看向景颇,却没有开口。
可在景颇看来,昭迥此刻的无言,也是一种回答!
景颇垒起了第三枚石子,状似随意的发问:“两年前,秦王政纳一屈氏女为美人,纳三屈氏女为良人。”
“据闻那屈美人已经怀有身孕,即将诞下一位公子。”
“我景氏虽无女子嫁入秦王宫,然我景氏女却为秦长安君小星。”
“待此战过后,某亦可为秦军都尉。”
“昭氏又为这天下大势做了什么准备?”
昭迥声音冰冷的回答:“我昭氏,忠于大楚!”
“忠诚?”景颇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抬眸,轻笑摇头:“哈哈哈~”
“你我同为百姓,就休要言说如此惹人发笑的话了。”
“昭氏时至今日都不曾在秦国发展支脉,只不过是因昭氏尚未寻得良机吧?”
昭迥无言以对。
所谓忠诚确实只是一句笑话而已。
因为昭氏也不是没在秦国发展过支脉。
但近些年散出的支脉还挣扎在中基层、自顾不暇,早些年散出的支脉却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主脉没了联系,其中不少更久远的支脉甚至连氏都改了。
万一楚国破灭,昭氏子弟都没办法再去投奔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