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上将军翦看了都直呼无耻之徒!”
韩夫人冷酷的说:“晚了。”
“天下皆知蟜儿对此皆无所求,现在再想伪装也为时晚矣!”
“于此事,母妃也别无他法。”
“只能请诸位先生与蟜儿商议。”
嬴成蟜的耳朵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做一個脱离低级趣味的钓鱼佬,可太难了!
韩夫人继续说道:“待蟜儿与诸先生商定所求,便即刻去见大王。”
“无论大王如何推拒,蟜儿必当坚决表态,不达目的不罢休,切忌半途而废!”
“务必要让大王明白蟜儿之决心,哪怕因此与大王发生争执也在所不惜!”
这种涉及巨大利益的事,最怕的就是中途改变决定。
要么坚定的讨要封地,以此逼迫嬴政放弃废分封。
要么坚定的拒绝封地,让嬴政用其他方式进行封赏。
有嬴政和嬴成蟜之间的感情打底,再加上嬴成蟜刚刚完成救驾的蜜月关系,无论嬴成蟜做出什么决定都有机会实现,且几乎不会对嬴成蟜造成毁灭性打击。
但嬴成蟜若是因为嬴政的劝说而不能坚定自己的想法,那必然会为未来埋下祸患!
嬴成蟜连连点头,顺着韩夫人的思路发问:“那若是王兄已经决定废分封了呢?”
“儿欢快应下?”
韩夫人摇了摇头:“吾不知蟜儿你如何判断出大王有心全面废除分封。”
“但既然大王将蓝田县封赏与你,那于大王心中,废分封恐怕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蟜儿所言,几乎不可能出现。”
“倘若果真出现了,蟜儿你记住!”
韩夫人认真的说:“旁的时候,伱带头冲锋孤亦不说你什么。”
“但于此事,你可以做率先响应者,却绝不能去做上谏之人!”
嬴成蟜笑道:“母妃放心,儿又不蠢。”
“此等事与科举大不同,儿才不会蠢到做发起者呢!”
嬴成蟜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科举制得罪的人,嬴成蟜都有信心压得住。
而且科举制是嬴成蟜带到这个时代来的,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负责。
但废分封造成的影响可不是嬴成蟜这幅小身板能扛得住的。
且这本就是嬴政在原本历史上完成的工作。
嬴成蟜可没有横插一手的念头!
韩夫人欣然道:“善!”
“若你兄弟二人果真皆商定意欲废分封。”
“蟜儿或可考虑每战争先。”
嬴成蟜微怔:“每战争先?”
“母妃的意思是说,令得儿将所有封赏尽数抗下?”
嬴成蟜双眼一亮:“母妃此策,甚善!”
“当今大秦除文信侯、渭阳君等数名封君外,再无旁人得享封地。”
“而文信侯、渭阳君等人至少也已年过四旬。”
“待他们尽数年迈故去,大秦便仅剩儿一个实封封君。”
“彼时王兄废分封,便只触及儿一人之利。”
“然,儿早已与大兄商定,届时相互一配合,分封之制顿解也!”
废分封必然会造成既得利益者的不满。
但若是让既得利益者仅剩一人,而那个人还是内鬼呢?
那嬴政面对的阻力一定会少很多!
韩夫人温声道:“这也是你唯一能为大王废分封而做的事。”
“但,切记,在大王表露出废分封的意图之前,莫要对大王言说此策。”
“否则,恐会令大王多想。”
嬴成蟜连连点头:“母妃放心,儿的嘴严实着呢!”
说话间,嬴成蟜感觉鼻尖突然一凉。
下意识的仰头,一颗晶莹便落至嬴成蟜的额头上。
“下雨了?”嬴成蟜伸出右手,感受着从天空飘落的雨滴,目露振奋:“下雨了!”
“今岁久旱至今,终于下雨了!”
韩夫人也仰起头,感受着已经大半年不曾感受过的雨滴。
“可惜,春耕已过,此雨于农无用也。”
嬴成蟜开心的笑道:“此雨虽难救春耕,但河边农人今岁都在从河中担水引水以浇灌田亩。”
“大旱结束,总归能帮农人省点担水的力气!”
韩夫人却没有嬴成蟜那样的好心情。
目光重新落向嬴成蟜,韩夫人温声道:“寻可信先生之事,交于吾便是。”
“时已至平旦(3:00),快先歇息去吧。”
昨天凌晨三点不到,嬴成蟜便已起床。
劳累至今,嬴成蟜已整整一天不曾休息。
原本嬴成蟜还能坚持,可听得韩夫人这么一说,浓浓困倦便涌上心头。
“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嬴成蟜拱手道:“也请母妃早早安寝。”
“儿先回房了。”
“明日母妃无须等儿共餐。”
“儿必要睡他个昏天黑地!”
韩夫人笑而颔首:“快去吧,莫要让诸小星等急了。”
目送嬴成蟜走回后院,韩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
在嬴成蟜看来,废分封只是他上辈子就知道的一件历史事件而已。
对于十六岁之前挣扎于生死边缘、十六岁后在沙场摸爬滚打的他而言,这确实是件与他相关的大事,但都没有眼前的事来的更重要,不需要费心思考。
然而在韩夫人看来,废分封却是一件比天下大一统更恐怖的政治举措!
这代表着嬴政对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的追求,嬴政必将由此改写朝堂格局。
这代表着嬴政对利益分配模式的重大变革,嬴政必将砸碎天下间现有的利益分配制度。
这更代表着嬴政即将与全天下进行一场涉及根本利益的生死搏斗!
而她的儿子,就处于这场搏斗的最中心点!
韩夫人原以为嬴成蟜说他危若累卵是在玩笑。
但当嬴成蟜自己承认自己是在开玩笑后,韩夫人的心却提了起来。
就算嬴政会碍于种种理由而不可能杀嬴成蟜又如何?
能给嬴成蟜带来死亡的人,可不只是嬴政!
伸出素手感受着愈发汹涌的雨,韩夫人轻声喃喃:“这场雨,是福是祸?”
韩柔举着一柄缣帛簦(dēng有柄的笠)走到韩夫人身旁,以簦为韩夫人遮住天空落雨,轻声发问:“夫人,天色已晚,可要休息?”
韩夫人轻轻摇头:“去书房。”
韩夫人需要为嬴成蟜寻找能在这件事上与嬴成蟜拥有相似利益诉求的优秀谋士。
更需要在谋士上谏之前率先进行全盘考量、思定嬴成蟜行事的整体脉络,如此才能让韩夫人和嬴成蟜不被谋士们的花言巧语所蛊惑!
侧后院书房的灯亮了整晚。
与咸阳宫御书房一般无二。
嬴政立于御书房门内,右手伸至门外,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袖也浑不在意。
仰望着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嬴政双眼放空,失声喃喃:
“张口言说将有雨,半载大旱今夜止,骤雨滂沱闪雷霆!”
“王弟,这就是你所谓的不通鬼神?!!”
(本章完)
第517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风雷雨骤,全境戒备!
次日。
隅中(9:00)。
长安君府主卧房。
嬴成蟜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姿那叫一个奔放。
突然间,窗外闪过一道惊雷,嬴成蟜下意识的将四肢绷的笔直。
半晌后,嬴成蟜的身体肌肉逐渐变得松弛,四肢和脑袋在床上乱扭,重新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可嬴成蟜才刚陷入深度睡眠,窗外又响起连绵雷音,嬴成蟜如听到决胜鼓一般再次将浑身肌肉绷紧,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
摸~摸?摸!
嬴成蟜摸找拍打的力度一次重过一次。
第三次不曾摸握住熟悉的触感后,嬴成蟜好似诈尸一般豁然直起上半身。
双臂肌肉贲张保持着随时挥拳的姿态,一双赤红的双眼猛然瞪开、扫视身周,沙哑的声带厉声低喝:
“何方宵小!!!”
蹲守在床边守候的姬薇和妫灵正面迎上嬴成蟜那杀意近乎溢出的双眼。
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刹那间席卷全身,肌肉僵硬无法调动、声带滞涩无以言说,只能如待宰羔羊一般绝望的等待着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