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三千名弩兵将手中火矢装入弩臂,而后凑近面前火把,点燃了饱蘸石油的麻布。
三千点火焰骤然升腾,嬴成蟜沉声喝令:“目标正前方,标高五,放!”
未曾阵列三番。
三千根火矢飙射冲天,而后如三千颗流星一般坠向大地!
大半弩矢被树木挡住。
零星落下的几枚火矢却足以点燃那早已泼满林间的石油!
“轰~”
伴着气流摩擦的爆燃声,火焰再次升腾而起。
但这一次,火焰不再是现于远处、缓缓向楚军袭来。
而是直接绽放于楚军身侧,并在石油和西南风的助长之下迅速蔓延!
“不!不要!这非是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前方有敌军在故意纵火,快退!退啊!”
“退不了了,后方也有火!左右都有火!我等已被火海包围了!”
“不!!!”
面对横亘在前方的火焰,他们还能担起沙土去扑灭。
但面对绽放在脚下的火焰,他们又如何能够逃生!
楚军距离逃离密林仅剩三里。
可这最后的三里路,却成了死亡人数最多的灼烧炼狱!
所有冲进密林的楚军,尽数丧命于此!
遥望在林间挣扎的楚军,听着传入耳中的哭嚎,嗅闻着烤肉的味道,嬴成蟜碾碎心中异样,勒马转身,淡声吩咐:
“回军。”
“列阵!”
(本章完)
第410章 他是我孙女婿,也是我祖宗!八百勇士跃火海!
点点火星整齐划一的坠落,这是力与美的水乳交融,是规则与艺术的梦幻联动。
如果火海之内未曾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悲鸣。
想来没有哪个女孩可以抗拒这美轮美奂的场景。
如果身陷火海的并非楚军。
楚军的将领们也会抚须而笑,带着欣赏和钦佩的目光端详着这一片星落如雨。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那些逃入山林的麾下被烈焰吞噬,熊奥后怕又愤怒的一拍剑柄:“秦狗,无耻!”
“秦狗竟果真如项都尉所言一般在西南方布置了伏兵,以阻拦我军!”
屈鸥庆幸喃喃:“万幸景副将、项都尉早有所料,否则我军全军必将葬身火海!”
“兵不血刃而葬我大楚十余万精兵,秦长安君,何其可怖!”
景畴更是苦涩轻叹:
“祝融之名,名不虚传!”
秦、魏、韩三地都在盛传嬴成蟜是祝融转世。
然而即便去岁嬴成蟜已经以烈焰吞噬了一批楚军,楚国的将士们依旧对此嗤之以鼻。
他嬴成蟜有什么资格当我们楚国王室的先祖!
可现在,看着四面八方的火焰,景畴信了。
以火焰逼迫楚军走位,又以火海消耗楚军的体力、精力、士气和兵力,再以一片凉爽的森林给予楚军虚幻的惊喜。
楚军即便明知敌军就在附近,却也只能放任一部分楚军先行入林去试探陷阱。
而后,坐视他们被大火吞没!
整套军略不止需要对楚军将领洞若观火的了解、对楚军兵力分布的准确判断,更需要对火势火情的精准掌控!
若非祝融转世,嬴成蟜如何能将无情又无矩的火焰如玩物一般如臂使指!
与其相信嬴成蟜是个人,景畴宁愿相信他是自己的老祖宗!
熊奥、屈鸥等将领纷纷看向景畴:“景副将,敌军还在继续纵火,我军该当何如!”
“中军还有力劲,还能继续扑火!”
“末将愿率我昭氏私兵穿越火海,寻秦军而杀之!”
绝境当前,楚军一众将领空前团结,纷纷建言献策,甚至不吝族人的损失。
然而景畴却沉声道:“全军密集阵列于辟火通道之内,继续开辟无火区域。”
“而后。”
“等!”
一众都尉尽数失声质问:“等?”
“西方的火势在越来越大,且敌军就隐在密林之西,必会不断纵火。”
“南方火情也越来越近了,我军根本等不到火灭那一刻!”
景畴坚定的说:“此地地形已然较低,理应已经靠近山林边缘。”
“方才秦军射火矢数千以纵火,这更说明我军即将离山!”
景畴之所以没有让督战队上前,放纵中军三部士卒随意奔逃,就是在用这些士卒的命去试探秦军是否另有埋伏!
近两万楚军的性命逼迫嬴成蟜提前引燃了布置于此的石油,也让景畴试出了足以帮助他做出下一步决断的有效信息。
见几名都尉眼中还有些许不解,项荣振奋的解释道:“林间多树。”
“若秦军弩兵身处林间,他们射出的火矢只有少数能冲破树木阻隔、落于西方密林。”
“大多数火矢却都会被他们周边的树木所阻挡。”
“秦军非但会引燃我部西方的密林,更会引燃他们身周的树木!”
“且秦军即便刻意令弩兵随意射击,弩兵射矢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方才那一拨箭矢虽然杂乱,却近乎于同一时间坠落。”
“这更说明三千弩兵站立之地十分之近!”
熊奥恍然:“能供三千弩兵站在一起抛射弩矢之地,必是平地!”
“也就是说,火矢冲飞之地,必是无树无火的平原!”
“而火矢方才冲飞之地……”熊奥回忆着记忆中的画面,声音满是振奋:“三里!仅剩三里!”
“三里之外就是生机!”
所有楚军将领都不由得看向西方,眼中流露出浓浓渴望和不甘。
只要越过这三里距离,他们就能逃离火场!
但单凭肉身,他们又如何能穿越这三里火场!
往日里无需多久便可越过的距离,现在却成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景畴也笑而颔首:“不错,横亘于我军前方的树林最多仅剩三里。”
“这三里林子已不足以支撑秦军再放第二把火。”
“方才那把火,就是秦军最后的挣扎!”
景畴调高声调,振奋而满是坚定的高呼:“诸位袍泽!”
“传令全军,除项荣所部外,即刻前往辟火路,继续砍伐树木隔绝火焰,扑沙堆土开辟生路!”
“只要我军挨到这一把火熄灭,便可顺畅出山!”
所有楚军齐齐拱手:
“唯!”
景畴又看向项荣所部:“都尉项荣,率你部兵马囤于辟火路最中间。”
“本将会令家兵为你部与其他士卒之间隔出一片空地,保障你部能够好生休息。”
项荣忍不住道:“景副将,让我部也参与灭火吧!”
“我部将士乃是我军体力保存最好的士卒,若我部也投入灭火,速度必定能快上很多!”
骄傲的贵胄子弟不会躲在他人身后。
项氏嫡长子的身份让项荣无法坦然的坐视其他贵族子弟去与火焰厮杀,他却带着项氏子弟继续龟缩在大军中间做个懦夫!
景畴反手攥住项荣的衣襟,怒声低吼:“休要有如此想法!”
“莫要忘了还等在密林之外的秦军!”
“伱部兵马是我军冲出绝境的唯一依仗。”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兵滚去大军中间保存体力!”
“若是你部现下心中惭愧,那就做好死战的准备!”
迎着景畴赤红的双眼,项荣再难说出拒绝的话语,只能忍着浓浓羞愧,重重颔首:
“末将领命!”
火场之中,楚军竭力砍伐树木、泼洒沙土,向南北两侧开辟防火隔离带和安全区。
但高温、烟雾和火焰却也在愈演愈烈。
且不同于被引燃的山火,燃烧于西侧的火焰是被石油点燃,不止温度更高、更难扑灭,还释放着毒性更强的黑烟和有害气体。
随着山火的不断燃烧,氧气含量也在持续降低!
“咳咳~咳~呕~血!我吐出来的怎的都是血!”
“阿翁!阿翁你醒醒啊!你快醒过来啊!”
“俺回不去了,代俺照看俺的家眷。”
看着一名名士卒被烧死,看着一名名族人身上明明没有着火却突兀倒地、再也无法醒来,再看着越来越近的南方主火情,所有将领的身心都遭受着烈火的焚烧!
他们心中对嬴成蟜的恨和惧也变得愈发浓郁!
随着西方密林中的可燃物渐渐变少、火焰逐渐消减,越来越多的将领恳请景畴下令出山。
但景畴却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