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赵王偃将信件交给郭开,手指轻轻敲击案几,陷入沉吟。
郭开赶忙接过信件,迅速阅览一遍后了然颔首:
“楚王意欲与我大赵暗谋出兵。”
“先徐徐增兵以惑秦国,后趁秦不备,南北齐攻,最终于关中合兵?”
赵楚二国本欲增兵边境以逼迫大秦抽调人力,导致粮食减产。
嬴成蟜拿出长安犁,不止废掉了赵楚二国此策,还更进一步对赵楚二国进行了反制。
但长安犁只是可以减少耕种时对人力的需求,而不是不需要人力就能耕种了。
现在楚王负刍便是建议赵楚二国再次加大烈度。
我赵楚二国拼着今年不种地了,疯狂爆兵威胁你秦国边境。
你秦国有底气奉陪吗!
秦国的粮仓完全不能支撑秦国做出如此疯狂之举,否则都不需要赵楚二国出兵,秦国自己就先乱了。
秦国只能隐忍,以防守姿态任由赵楚二国增兵。
及至时机成熟,赵楚二国一同发兵,完全有机会打秦国一个出其不意!
熊寻诚恳的说:“赵攻秦,只需兵出太行山。”
“然我大楚攻秦,却需要一路跨越故韩地,并饱受故魏地秦军阻挠。”
“我王愿以牵扯秦国半数疆域、三成兵力为凭,以证诚意!”
郭开直接发问:“天下皆知,楚王无法掌控楚军。”
“秦国比之往昔却愈强矣!”
“此战赵楚二军所面临的战事将更加凶残,战损也必将更多。”
“若楚军折损过多,楚国百姓会否再次不辞而别?”
“我大赵如何信楚国能够如约出兵,如何信楚国不会于关键时刻撤军?”
即便郭开收了熊寻大笔钱财,郭开依旧问的毫不留情。
因为这是事关此番合纵能够顺利进行的关键问题!
现在可没有魏国帮助赵国分担火力了。
万一楚国再一次不辞而别,赵国必将承受秦国的迎头痛击!
熊寻诚恳的说:“当今天下可抗暴秦者,唯楚、赵二国而已。”
“若楚、赵不合而攻秦,则楚将亡矣!”
“今之楚、赵,一如昔日三晋,理应互相臂助。”
“便是我大楚百姓亦知一时之利短、万世之利长啊!”
赵王偃终于开口:“理,是这个理。”
“然,若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道理,而后去做正确的事,秦早已亡矣!”
熊寻当即就要继续劝说。
但赵王偃却已直视熊寻:“楚王若是果真有意与我大赵合兵击秦,可以。”
“遣楚王嫡长子入我大赵为质子。”
熊寻连声道:“还请赵王相信我大楚的诚意!”
赵王偃淡声道:“寡人曾劝说寡人相信楚国的诚意。”
“然而楚国却只给了寡人背叛!”
“遣楚王嫡长子入我大赵为质子,勿论此战胜败,只要楚国尽力而为,我大赵自会奉还楚王嫡长子。”
“若楚王不愿,出兵之事休要再言。”
见赵王偃态度坚决,熊寻无奈的说:“此事甚大,外臣需要上禀王上方才能定。”
赵王偃看向郭开:“安排熊候奄去休息。”
郭开赶忙拱手:“唯!”
见赵王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与自己说,熊寻只能无奈拱手:“外臣告退!”
将熊寻转交给赵国候者,令其护送熊寻重返郭府,郭开匆匆而回:“王上。”
“我大赵果真要与楚国合兵击秦?”
赵王偃略略颔首:“秦国看似连战连胜,却已折损了诸多青壮。”
“现下秦国可征之兵看似更多了,士卒却不精矣。”
“秦国大兴兵不能为秦国提供更多的战力,反倒是会让秦国本就拮据的粮仓雪上加霜。”
“反观我大赵虽然于秦魏之战中折损良多,却未伤及根本。”
“今岁,是难得的伐秦良机!”
现在的秦国完全可以称一句外强中干。
在昭昭武德之下,隐藏的是一副千疮百孔、身受重伤的躯壳!
秦国打下来的疆域还没归心,秦国收拢的青壮还没接收训练,秦国的粮仓空到能让老鼠落泪。
秦国最为彪悍的老秦人还剩几何?
趁他病,要他命!
若想削弱秦国,机会就在这几年!
郭开皱眉道:“但,若是楚国再次背盟,该当何如?”
“观楚王心性,实不似会在意嫡长子性命的君王。”
赵王偃的笑容有些嗤嘲:“寡人本就没对楚国寄予太多期望。”
“寡人只求楚国此番能有三分血性,为我大赵牵扯一番秦军。”
“如此,寡人便已心满意足矣。”
郭开轻声一叹,担忧的看着赵王偃:“王上,您的身体……”
赵王偃眼中的自信被不甘所取代。
沉默许久后,赵王偃才艰难的开口:
“今日起,戒酒!”
郭开犹疑发问:“果真?”
郭开记得,赵王偃上次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上次。
赵王偃笃定的说:“果真!”
为了能活到此战结束,为了能昂首挺胸的去面对列祖列宗,赵王偃豁出去了!
郭开肃然拱手:“臣这就令乐将军加快整饬国内乱象。”
“竭力一战!”
短短一句话,便注定了诸多权贵必将人头落地!
赵王偃欣然而笑:“爱卿,懂寡人!”
(本章完)
第387章 秋收将至,磨刀霍霍向秦国!
楚国十余万大军枕戈边境,三十余万兵马在境内犁庭扫穴,对山贼水匪和僮仆军施以数百年未有的大扫荡!
赵国陆续向秦赵边境增兵二十万,携去岁武安之战的胜势,威逼之态极尽强势,又发五万兵马对国内冥顽不化的老贵族们和支持老贵族的官吏们挥出屠刀,邯郸市集之外每日血流成河!
南北两座大国的动作让整个天下一片风声鹤唳。
燕国迅速增兵五万于燕赵边境以防万一。
齐国更是紧张的囤积了十万大军于南阳境,以免楚军突然转进东北。
秦国君臣同样胆战心惊。
但那连老鼠看了都能落泪的粮仓却让秦国不得不选择承受压力和危险,将压力抗在高层。
一时间,天下间血气萦绕,唯独秦国黔首似乎没被影响,一片岁月静好。
秦王政九月一日。
屯留县西侧丘陵。
往年此地常有虎啸之音,寻常黔首皆不敢入。
但今年,此地却是人声鼎沸!
“张季,快带着乡民们去西北边,那边飞来了一大群鸟!”
“黄亭长!西南边来了一头彘(zhì大野猪)!您快带人过去啊!”
“不好了!大虫下山了!速速持械备战!”
“喊个甚!县令已带人过去了,莫怕莫怕,快来杀彘!”
循着习惯下山觅食的野猪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三十余名壮士,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疑惑。
每年俺下山的时候,想吃啥就吃啥,吃饱就走,也没见人拦俺啊!
今年这是怎的了?
警惕的本能让野猪有心退去。
然而当它的视线顺着人群缝隙看到远处时,小小的眼睛里却放出大大的光芒。
竟有如此之多的美味!
是俺的獠牙不利了,还是你们飘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猪二熊三老虎啊!
“吭哧~”
吼叫着,野猪对人群发起冲锋。
亭长黄垚断声喝令:“放箭!”
一声令下,三十余根箭矢飙射而出,其中二十余根都稳准狠的刺入野猪皮肤。
然而野猪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是发出了被激怒后的狂吼:
“昂!!!”
四蹄交替间,野猪的时速骤然提至七十公里每小时,向着一名亭卒冲撞而去!
仅只是高速的撞击便已足以令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