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彭蠡泽人而言,长安犁的轻灵却让曾经无法、无力耕种的山间小块田地变得可以耕种!
长安犁不仅提高了彭蠡泽人耕种的效率,甚至间接扩大了彭蠡泽的可耕种面积!
一些水匪甚至直接跪倒在地,用看神物一样的目光崇敬的看着长安犁,口中尽是祈祷之词。
在一双双热切目光的注视下,陶广二人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纵是浑身衣裳被汗水打湿也不放松。
终于,两个时辰后,吴哲再也坚持不住,摇晃着摔倒在地。
陶广见状也没了继续坚持的心气,跟着一起软倒在地。
两声闷响惊醒了趴在地上的陈利。
陈利赶忙起身跑到陶广和吴哲身旁,将陶广和吴哲抱在怀里,焦急的发问:“可无恙?”
陶广挤出一丝笑容:“无碍,不过是没力了而已。”
陈利不禁怒斥:“不过是验证耕犁而已,何故将自己搞的如此疲惫!”
陶广被骂了也不在意,满是期待的看着陈利:“寨主,俺们犁了多少田?”
问及此,陈利的双唇有些颤抖。
目光不由自主的眺望着眼前那一大片已经被开垦完毕的田亩,颤声开口:“七分有余!”
现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瞪大双眼。
七分地!
听起来很少,但他们犁的可不是良田,甚至不是撂荒田,而是只以火焰焚烧过一次的纯荒地!
曾经的他们若是想要开垦出七分如此田地,至少也需要五名青壮忙活旬日时间。
这也是他们更倾向于劫掠、卖鱼,而不是种田的根本原因。
投入太大,产出太低。
收的还没吃的多。
但现在,仅仅只是两个时辰的时间,只用三人之力竟已经完成了七分田亩的开垦!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完全可以通过种田来养活自己了!
陶广反手握住了陈利的胳膊,激动的说:“寨主,容俺们休息半个时辰。”
“不!”
“一刻钟!”
“现下距离落日还早,至落日之前,俺们至少还能再犁出一亩田来!”
其他水匪也忍不住了,连声道:“寨主,您别看陶广胳膊粗,但俺的力劲更大,俺来拉!落日之前,俺至少还能再犁出一亩三分田!”
“俺来!俺比牛的劲还大!落日之前,俺至少能犁出一亩半!”
为了更多的粮食,为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水匪不自主的卷了起来!
陈利畅快大笑:“何须急切?”
“莫急!今日不过是用以验证,以后大家都有机会!”
“彼时切莫嚷嚷着累才好!”
所有水匪振奋高呼:“绝不喊累!”
他们是天生喜欢当水匪吗?
不!
彭蠡泽水匪中的大半都是昔日权贵们的奴隶,小半则是昔日权贵奴隶们的后代。
他们确实有着相对于普通奴隶而言更强的反抗精神,但他们却并不是天生就喜欢当水匪的残暴之徒。
如果有的选,他们也希望能守着一亩三分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曾经,他们没得选。
奴隶主压迫他们。
老天爷不给饭吃。
但现在,一个选择的机会摆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岂能不激动!
陈利沉声而喝:“那还不速速拜谢贾先生?!”
所有水匪齐刷刷的转身看向庄贾。
方才的所有警惕和敌意尽数消失不见。
所有人像是看待再生父母一般崇敬的看着庄贾,齐声嘶吼:“拜谢贾先生!”
纵是庄贾,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抬了几度。
拱手还礼过后,庄贾认真的说:“此犁虽好,陈寨主的验证之法却不准确。”
“虽然两位壮士仅用两个时辰就犁出了七分田,然,某观这两位壮士却已疲惫至极。”
“若是不想日后留下暗疾,必当好生休息才能继续耕种。”
“如此算来,一日下来两位壮士不过是能犁出一亩一分左右的田亩而已。”
陶广想要辩驳。
他的力气可大着呢!
但陈利却知道,陶广这种状态是不能持久的,但种地恰恰是个持久的事。
所以陈利按住了陶广,认真点头:“陈某受教。”
“然,即便只是一日能犁出一亩一分左右的田亩,于我等而言也是大喜之事。”
庄贾继续说道:“今日所耕之地虽非水田却十分湿润,这令得耕种愈加轻松。”
“若是换做旱地耕种,两位壮士或许便仅能犁出九分地。”
“且依某观之,两位壮士尽是悍勇之士,若是寻常人拉动长安犁,一日能犁出一亩水田、七分旱田已是不易。”
陈利朗声而笑:“贾先生莫不是担忧我等真切使用之后失望,对贾先生心生怨怼乎?”
庄贾笑而不语。
庄贾游走在生死的间隙之中,背叛、杀戮、死亡是他的伴侣。
庄贾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庄贾只怕自己揣测的还不够黑暗!
陈利环顾所有水匪,沉声开口:“诞于彭蠡泽的弟兄或许不知道牛耕之利。”
“以二健牛抗犁,每日可耕旱田二亩!”
“以二驽马抗犁,每日可耕旱田一亩半!”
人群中不由得响起一阵嘈杂。
生于彭蠡泽的水匪瞪大双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逃入彭蠡泽的水匪轻声一叹,眼中尽是对过往的怀念。
陈利加重语气:“故而贾先生以为我等会因这长……”
庄贾笑而提醒:“长安犁。”
陈利恍然道:“对,长安犁!”
“贾先生以为我等会因人力拉动长安犁一日仅能耕种七分旱田,而对长安犁加以鄙薄。”
“现在,告诉贾先生,我等会鄙薄乎?”
陶广等水匪失声大笑:“贾先生,我等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此物,实乃至宝也!”
“买牛一头,需七千两百钱,买某却只要四千三百钱,某拉长安犁比牛拉长安犁更逊诸多不是应有之意?”
“我等卑贱之人,如何与牛马相提并论啊!”
水匪们笑着说出了一个让人悲哀的事实。
在楚国买一头耕牛需要七千两百钱。
但买断一名成年奴隶只需要四千三百钱,买断一名未成年奴隶只需要二千五百钱!
而且耕牛在购买之后还需要好生伺候,不能打杀,否则就是砍脑袋的大罪。
反观奴隶?买过之后打杀随意!
所以对于水匪们而言,庄贾将他们与牛马进行对比完全不含贬义。
这是夸他们呢!
陈利笑容满面的看着庄贾:“如此,贾先生可安心否?”
庄贾惭然拱手:“实是贾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
陈利畅快大笑:“我等岂是君子?我等皆小人也!”
陈利认真的看着庄贾:“然,我等固是小人,却也重义!”
“贾先生冒着巨大风险将如此宝物送入我等手中,想来不会是毫无所求。”
“贾先生,大可直言!”
“只要我彭蠡泽上下能够做到,必不惜一切代价臂助贾先生!”
各朝代各时代奴隶和耕牛的价格波动极大,战时和和平时期的价格差距更是惊人。如果不严谨的用米价来进行简单对比的话,唐高宗时期,一名精壮男奴要价四万元左右,魏晋南北朝战乱最频繁的时期则只要一两千元就能买下一名壮年男奴,买下之后想用想吃都随意。
本段根据《里耶秦简》和《货殖列传》给出了一个比较适合现在环境的价格。
(本章完)
381.第380章 毫无所求,只为点燃不甘的火种!
第380章 毫无所求,只为点燃不甘的火种!
陶广等人也学着陈利的样子,齐齐拱手而呼:
“但凭贾先生吩咐!”
有的水匪左手在内、右手在外,有的水匪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有水匪双手十指交叉,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每一名水匪的动作都很不标准,一些水匪动作离谱的能让士大夫们笑掉大牙。
但每一名水匪的眼中都尽是诚恳和坚定。
他们不懂那么多大道理。
他们只知道他们这条贱命比牛马还廉价。
若是能舍去这条贱命就能换回长安犁这等至宝,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