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冒则是反问:“长安君可是另有心思,想让我等钻研?”
嬴成蟜有些讶异:“何以见得?”
曹冒耿直的说:“现下非战,长安君又刚刚回府,没理由特意关注投石车。”
“即便长安君关心投石车的进展也没必要将我等叫来此地。”
“长安君又言说钻研的方法,那想来不会是随口说说。”
“正所谓无事献……呜呜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被齐艾硬生生用手给扣了回去。
纵是寒风猎猎,齐艾后背也是冷汗直流,紧张的赔笑:“长安君,曹大匠的意思是说……”
嬴成蟜笑着摆了摆手:“无碍。”
“本君明白,但本君不在意。”
“本君只希望他的脑袋配得上他的这份耿直!”
嬴成蟜上辈子听多了科学怪才的故事,更不会处处都拎着封君的架子。
只要曹冒的才智能为嬴成蟜所用,嬴成蟜并不在意曹冒的冲撞。
然而齐艾却更慌了。
倘若曹冒的脑袋配不上他这份耿直可怎么办?
难不成曹冒的脑袋要搬家了不成?!
齐艾赶忙委婉的找补:“人皆有其善之术。”
“曹大匠更善金石之道,只是因其触类旁通之才,故而能胜任投石车的钻研。”
“不知长安君此番有何想法?”
“我等所有人必当竭尽全力,为长安君所用!”
嬴成蟜听明白了齐艾的潜台词,但却没有回应的意图,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本君欲广教贤才。”
“夫子、典籍,本君皆可寻得。”
“然本君却还需要一种廉价、耐磨、取材广泛、制造简单、便于运输的书写之材,以减少教习之间的靡费。”
曹冒低声嘟囔:“俺也想要!”
身为大匠,曹冒也经常需要撰写奏报。
如果嬴成蟜设想中的书写材料果真能够出现,那曹冒也会是得利者。
但这玩意是想想就能有的吗!
我们想不出来啊!
嬴成蟜无视了曹冒的吐槽,继续说道:“对于此物,本君有几个想法。”
曹冒豁然看向嬴成蟜,惊喜的发问:“长安君已经有想法了?”
如果是别人说他有了个想法,曹冒会啐他一脸,然后鄙夷的让他先回去把《墨子》看一遍再说。
但当嬴成蟜说出这话,曹冒却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相信!
在曹冒看来,能造出投石车的嬴成蟜至少也算是半个大匠了。
嬴成蟜提出的法子绝对值得一试,即便最终不能成功,至少也可以积累大量的经验!
嬴成蟜笑而颔首:“还只是想法而已。”
“若要实现,还需要诸位臂助。”
曹冒顿时就撸起袖子,干劲满满的说:“长安君尽管吩咐!”
嬴成蟜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当今命令皆由帛纸写就。”
“帛纸为何能够落墨?”
曹冒毫不犹豫道:“因纸缣也!”
“双经双纬之丝,令得帛纸经纬细密、密不透水。”
“墨落于缣帛,则墨晕而不透,自可书写文字。”
曹冒微微皱眉:“长安君不会是有意于纸一道钻研吧?”
“容卑职说句不好听的,您……”
嬴成蟜直接说:“既然不好听,那你就别说了。”
“本君确实有心于纸一途实现本君所愿!”
曹冒:……
满腔吐槽憋在喉咙里如同一口老痰一般,不吐不快!
但看看嬴成蟜头顶的冕冠,曹冒还是只能气呼呼的把这口老痰咽进肚子,只瓮声道:“您此举,与您所思实乃南辕北辙!”
这句话已经是曹冒能想出来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齐艾赶忙赔笑:“长安君莫怪,曹大匠他就是心直口快。”
齐艾赶忙帮忙找补。
但即便是在找补的过程中,齐艾也没说曹冒说错了。
因为齐艾的看法和曹冒是完全相同的!
嬴成蟜摇了摇头:“本君有心于纸一道寻找解决之策,但却并非是在帛纸一道。”
“而是在苫纸一道寻求解决办法。”
齐艾若有所思:“苫纸?”
“苫纸如何能撰写文字?”
帛纸是连嬴成蟜都不舍得经常用的顶级书写材料,是名词。
但苫纸指的却是纤维所聚的平滑絮状物,是形容词。
二者虽皆名为纸,价值却天差地别!
嬴成蟜再次拉了下自己的衣裳:“双经双纬之缣帛,可承落墨。”
“然单经单纬之绸却不便于书写,麻布更是无法用于书写。”
“何解?”
“本君以为,此皆在于经纬是否细密!”
“双经双纬的纺织之术让丝线得以细密。”
“但再细密的经纬线能比苫纸的经纬线更细密吗?”
嬴成蟜嘴角微翘,沉声道:“故而本君之意,在于取丝麻竹木,锤为苫纸。”
“再将这些苫纸抄出薄薄一层后晒干。”
“所得之物,或便能满足本君所需!”
(本章完)
345.第344章 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
第344章 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
越说,嬴成蟜越是兴奋:“丝麻竹木皆乃廉价易得之物!”
“竹子伐而复生,且还有大量无用的竹简可以直接取用。”
“木料扒其皮即可,明岁还能再长。”
“丝较贵,却可用破衣充之。”
“麻更是随处可取,本君府库之内就有大量麻衣麻鞋,皆可拆而用之!”
此生的前十六年,嬴成蟜所作所为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活着!
往后三年,嬴成蟜虽然也拿出了投石车等物件,但嬴成蟜对这方天下的影响都只是局部的,可能会被历史惯性所修复的。
然而今日,嬴成蟜终于顿开金绳、扯断玉锁,打破了由怯懦和保守构成的牢笼。
他开始试图深远的影响这个时代!
但曹冒和齐艾却完全意识不到嬴成蟜这番话的影响力。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嬴成蟜的头发和眉毛。
齐艾试探着发问:“长安君有意从药材之中挖掘书写之材?”
齐艾越听越觉得嬴成蟜所说的这个法子像《日书》中记载的一个药方。
倘若头发和眉毛无缘无故的开始自来卷,就可以将麻鞋放进水中煮成絮状物,略略晾干后敷在患处进行治疗。
嬴成蟜此策唯一的区别就是又尝试了更多的材料。
不过嬴成蟜毕竟是尊贵的封君,他不想用臭烘烘的麻鞋去煮药,而是想探寻一番新药方也是合情合理的!
曹冒更是直接说:“长安君的头发确实有些微卷。”
“俗话说的好:人毋故而发挢若虫及须眉,是恙气处之。乃煮蕡屦(麻鞋)以纸,即止矣。”
“长安君无须劳师动众,卑职今日便可为长安君熬好良药!”
嬴成蟜的脸色顿时黑成锅底:“本君的头发和眉毛好的很!”
“本君也非是要熬制药材。”
嬴成蟜反问:“既然你等皆知煮蕡屦以纸之法,为何未曾想过将此术用以制造可供书写之物?”
齐艾陪笑道:“卑职曾于雍城任沤纻(沤麻)官坊令。”
“卑职虽未曾煮过麻鞋,但煮过的麻却非常多。”
“这期间也有些许匠人会不小心令得麻纸被晾干。”
“然而最终所得之物只是一团杂乱而稀碎的麻线,卑职实不知此物该如何用以书写。”
嬴成蟜不怒反喜的追问:“你操持过沤麻?”
沤麻之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有之。
而嬴成蟜很清楚的记得,他上一世的历史老师曾经说过,沤纸浆之术就是脱胎于沤麻之术!
在造纸的初期,二者更是完全相同!
嬴成蟜对沤麻之术只了解个大概,但若是齐艾亲自操持过沤麻,那沤纸浆这部分工作还用愁吗?
齐艾赶忙拱手:“回禀长安君,卑职操持沤麻官坊约有五载。”
“卑职虽然并未亲自参与过匠作,但对沤麻之术一清二楚,必不敢欺瞒君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