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柔肃声道:“被迫出手!”
嬴成蟜略略颔首:“多谢。”
虽然嬴成蟜也不知道要他出手做什么,但很快他就能知道了。
跟着韩柔进入长安宫正殿,嬴成蟜便见张胜、韩凌等人皆坐于此。
除了在外地任职的腾夫等人,以及还没下朝的韩仓等人之外,嬴成蟜麾下臣属已尽数集齐。
就连不愿臣服嬴成蟜,只愿为韩夫人所用的向疆、韩熙等故韩老臣也都坐于正殿。
韩夫人更是身着冕服端坐于高台之上,沉默无言,直至看到嬴成蟜才露出一丝笑容:“蟜儿来了?”
嬴成蟜拱手一礼:“母妃,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韩夫人右手一引:“坐。”
待嬴成蟜在高台侧位落座,韩夫人才终于开口:“昨夜相邦遣人告知我宫,有候者发现故韩权贵多有不臣之心。”
“现已发现诸多故韩权贵于新郑城内勾连,意欲趁我大秦再战之际便行复国之举。”
“更要……”韩夫人的声音愈发沉凝:“拥立你舅父为韩王!”
嬴成蟜大感意外:“故韩权贵有心谋反,还已经被发现了?”
对于故韩权贵的谋反之心,嬴成蟜并不意外。
但怎么这就被发现了?!
在原本历史上新郑之乱可是顺顺利利的爆发了,甚至若非大秦反应迅速、若非故韩权贵的怯懦性依旧,故韩还真有几分复国的可能。
结果在这一世,故韩诸权贵的粮草可能都还没筹备起来呢,就已经被发现了?
韩夫人略略颔首:“故韩权贵有心复国,这并不难猜,也不是重点。”
“大王定然也早就知道故韩权贵会有心复国。”
“只要他们并无复国的能力,亦无复国的实际举措,大王就不会对他们动手。”
嬴成蟜上辈子就知道新郑之乱,所以对故韩权贵们的复国运动早有所料。
而对于嬴政、韩夫人等人而言,即便没有史书可看,他们依旧能够猜到故韩权贵心中必定会存着复国的念头。
因为春秋曾一度流行‘存亡继绝,卫弱禁暴’,以至于复国之风不胜枚举。
如燕国就曾亡于齐,却又在燕昭王的领导下成功复国。
燕国复国后又反杀齐国,绝齐宗祠、杀齐湣王,已经可以说是灭亡了齐国,齐国却又在田单的带领下复国成功。
除此之外,中山国等成功复国的小国多达数十个,其中陈国、蔡国等经常被灭的国家更是动辄成功复国三四次。
故韩权贵们岂能只因一次亡国就彻底丧失了复国的冲动!
韩夫人恨声道:“但他们万万不该有意拥立伱舅父为韩王!”
“他们这是意欲令你舅父死无葬身之地!”
韩熙拱手一礼,诚恳的哀求:“故韩权贵之中多有心存野望却无能为的庸碌之辈。”
“若是任由他们施为,他们很可能会果真行那等不智之事!”
“届时大王屠尽故韩权贵事小,牵连韩安事大啊!”
张胜等人也纷纷拱手:“恳请六公主、长安君救韩安!”
嬴成蟜反问:“怎么救?”
“若故韩权贵果真有意谋乱,本君非但无法救援,甚至可能要挂帅平叛。”
“且本君征战之能尚可,却无查探之能亦无查探之权,如何提前抚平此乱!”
韩熙当即道:“长安君可亲往新郑。”
“我等皆愿随长安君同往,为长安君调查此事。”
“只要赶在朝廷之前抹平动乱之患、消除谋乱证据,此事自可平也!”
韩凌沉声驳斥:“臣以为,不妥!”
“而今我大秦并无任何故韩权贵有意动乱的实质证据,相邦所言也只是听闻这些权贵有心动乱而已。”
“但故韩权贵有意复国实乃正常,故韩权贵无心复国反倒是有诈。”
“我长安君府上下无人于新郑城担任高官,也无人有权力探查各地。”
“臣以为,主上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样一条消息就行越权之举。”
“且相邦与主上之间的私交应该还没有那般深厚。”
韩凌笃定的说:“相邦告知此讯,恐非善意!”
“主上若是果真因此讯而大动干戈,反倒是可能落入相邦的算计之中!”
第300章 韩安的生死,与本君何干!
韩凌感觉不对劲。
楚系外戚和韩系外戚的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熊启和嬴成蟜之间的关系,熊启如果有机会坑嬴成蟜一把,他怎么可能把铲子递给嬴成蟜?
所以韩凌认为他应该劝阻嬴成蟜。
即便熊启确实是出于好心,韩凌同样需要劝阻嬴成蟜。
身为与腾夫一同叛韩投秦的贰臣,韩凌很清楚韩安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态度。
所以韩凌并不希望嬴成蟜与韩安之间走的太近,更不希望嬴成蟜与韩安生出什么亲情,韩凌甚至想让韩安当场暴毙!
如此,嬴成蟜才不会因为韩安而对他们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
韩熙痛心疾首的说:“正是因为大秦并无实质证据,所以我等才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等到朝廷发现了实质性证据,那便无人可救韩安!”
“而今既然秦相提及此事,便说明秦相甚至大秦已经掌握了些许线索,若长安君不出手相助,韩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卑下亦知插手此事对于长安君而言也是越权之举。”
“秦相或许确实是在算计长安君,但我等皆会尽心竭力为长安君参详,令得长安君规避秦相之计。”
“可韩安不仅是我等故主,更是长安君的舅父、六公主的长兄,怎能不救啊!”
两方人马在大殿之内争论不休,嬴成蟜却端坐于主位,把玩着水爵。
半晌过后,见嬴成蟜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韩熙等人不得不再次拱手:“求六公主、长安君出手相救啊!”
嬴成蟜将水爵放在案几上,淡声开口:“本君昨日才纳了三房妾室。”
“相较于顶着寒风去新郑查那劳什子证据,本君倒是更愿居于暖室拥美而眠。”
“韩安的生死,与本君何干!”
韩夫人一脸怒色的呵斥:“你怎能如此言说!”
“韩安乃是你的舅父,更是孤的长兄!”
“为了大秦,孤并未劝阻你灭韩。”
“但而今故韩已亡,他不再是伱的敌人,只是你的舅父而已。”
“而今舅父有难,你就是如此态度?!”
嬴成蟜眉头紧锁:“然,本君实无查探之权,此事更不该由本君出面。”
“若是故韩权贵有意拥韩安为王,即便本君出面抚平了此次动乱,也还是会有下一次动乱,治标不治本啊!”
韩夫人轻声一叹,诚恳的说:“未来之事,谁都说不准。”
“单此一次,便算是孤求你了,可好?!”
韩熙、张胜等人见状轰然拱手:“求长安君出手相助!”
嬴成蟜豁然起身,连声道:“儿何以令母妃言求!”
“既然母妃决意要儿去抚平此乱,儿自不会推脱。”
“逆贼有乱我大秦、裂我疆域之心,本君身为大秦长安君又岂能坐视不理!”
“便是有所逾越,儿也不可不为!”
韩夫人连连点头:“善善善!”
“你能愿出手一次,你舅父心中必定已是感激不已!”
韩熙等人也赶忙拱手:“拜谢长安君!”
韩凌等人却是惊声高呼:“主上,请三思啊!”
嬴成蟜大手一摆,坚决的说:“无须劝谏本君。”
“本君焉能拒绝母妃所求!”
韩夫人看向韩熙等人,怒声呵斥:“蟜儿已为韩安付出如此,你等却还不愿口称一声主上?”
韩熙等人拱手再礼:“我等,拜见主上!”
嬴成蟜拱手还礼:“能得诸位先生臂助,本君幸甚!”
“传本君令!”
“准备粮草、饱喂战马。”
“所有家兵即刻归家休整,明日日出(5:00)务必于长安君府集结,本君将率众家兵亲往新郑。”
“亦请诸位先生即刻为本君参详入新郑之后该如何查探各方、抚平乱事。”
“若诸位先生有所思,务必请于今日入夜之前撰为竹简上呈本君!”
所有人齐齐拱手:“唯!”
待众门客臣属散去,韩夫人满意颔首:“姿态拿捏的不错。”
“只是最后有些急了,蟜儿合该再犹豫纠结几番后再下定论,甚至是对吾怒斥几句。”
“不过些许瑕疵对此番施为无碍,日后多加注意便是。”
大秦并不讲究孝道,嬴成蟜怒斥韩夫人几句也不会影响嬴成蟜的形象,反而对韩夫人的计划有利。
但可惜,嬴成蟜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槛。
嬴成蟜无奈的发问:“母妃令儿如此作态,就是为了收韩熙等人之心?”
“他们岂能看不出儿是在故意作态?”
“若是他们连这都看不出,那儿收他们为门客又有什么用!”
韩夫人面露讥讽:“他们看出了又如何,看不出又如何?”
“他们为保清名不愿投入蟜儿名下,托庇于吾却食蟜儿之禄,早已心中惴惴。”
“即便蟜儿的姿态再僵硬一些,他们也依旧会欣然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