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子都打了两年了。
撒下去的泔水都够养活一片鱼塘了。
结果嬴成蟜还没去钓过一次,他能不心急吗!
本君辛辛苦苦打了一年的仗,就不能轻松轻松吗!
嬴政笑骂道:“你这竖子!”
“从上谏到议定,从军校开筑至修筑完毕,怎么也需要一年之久。”
“一年时间还不够你钓空那处小水窝的鱼?”
旋即嬴政眼睛一瞪:“只知给寡人加担子,却半点不愿为寡人分担?”
“真是岂有此理!”
“军校便交与你了,没得商量!”
“寡人再令国尉缭兼军校丞,秩千八百石!”
就连嬴成蟜都看的清楚,嬴政之意分明是名声和人望由嬴成蟜担着,大方向由嬴成蟜把控,活儿让魏缭去做。
但魏缭可是国尉啊!
让三公之一来给自己干活儿?
嬴成蟜犹疑的发问:“这合适吗?”
魏缭却是轰然拱手:“臣,拜谢大王!”
魏缭名为三公,更身负武职之首的国尉,理当统领诸军,负责各级军官的任免和考核,位高权重!
但压在上面的嬴政不会将秦军的指挥权交给魏缭,更不会把军官的任免权下放给魏缭。
而顶在下面的嬴成蟜一边立功一边违律,魏缭既没办法绕过嬴政去封赏嬴成蟜,也没办法绕过嬴政去惩处嬴成蟜。
被这两兄弟夹在中间,魏缭那叫一个上下为难!
而今身兼军校丞之职,虽然品秩较低,但却是个真切可以做事的职位,也能给魏缭提供大展拳脚的舞台!
只要嬴成蟜不胡闹!
故而魏缭诚恳的对着嬴成蟜拱手一礼:“还请长安君照拂一二!”
嬴成蟜也赶忙拱手:“幸得国尉不弃,愿来为本君臂助。”
“日后便有劳国尉了!”
嬴政欣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尽快将奏章呈与寡人。”
终于处理完了嬴成蟜的事,嬴政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声音也变得沉稳有力:“赵王遣使往楚,意欲与楚合纵,诸位爱卿以为,我大秦该当如何!”
参与‘闲聊’的朝臣不多,但每一件搬上‘闲聊’的事却都是大事要事。
及至鸡鸣时分(1:00),考虑到明日还需要群臣筹备回程事宜,嬴政方才开口:“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多议。”
“诸位爱卿且先归去休息,余下之事明日再议。”
“长安君留下。”
群臣当即起身拱手:“谢王上!”
待群臣离去,嬴成蟜发问:“大兄,留弟何事?”
嬴政撇了嬴成蟜一眼:“无事便不能留你?”
说话间,嬴政对着身侧招了招手。
当即便有两名宦官端着木托盘走来。
一名宦官将盛满滚沸鱼汤的食鼎放在嬴政的案几之上。
而在嬴成蟜面前的案几上不止摆着一鼎鱼汤,还有两个小碟子,分别装着盐巴和梅子酱,更有一口装着羊肉酱盖浇饭的大鼎!
嬴政淡声道:“鱼汤仍沸,淳熬(煎肉肉酱盖浇饭)尚温,可为宵夜,盐醷(yì梅子酱)皆备,滋味自取。”
嬴成蟜眼睛一亮:“多谢大兄!”
“弟正是饿的紧呢!”
嬴政轻声一哼:“那就赶紧吃!”
嬴成蟜没有半点客气,单手托起重达十余斤的食鼎,右手拿着筷子便对着肉酱盖浇饭大吃大嚼。
嬴政见状沉默无言。
谁还记得昔年长安君何以为先王所喜?
文雅、知礼、仁善。
虽是几岁稚童却颇有教养,虽还谈不上君子风度,但在遍地虎狼的大秦却可谓独树一帜。
而今,王弟却如军中莽夫一般举鼎而食!
若非寡人令王弟多次出征,王弟怎会如此!
“大兄,你也吃啊!”咽净口中食物,嬴成蟜抬头邀食。
嬴政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鱼汤还有些烫。”
“弟自用便是。”
说话间,嬴政也右手拿起调羹,左手捧起一卷竹简。
趁着嬴成蟜大吃大嚼的背景音,时不时喝一口温热的鱼汤暖身,同时处理着公务。
半晌过后,嬴成蟜将筷子放在木盘上,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舒坦!”
“一年了,总算是吃着顿好的了!”
嬴政略略颔首:“善,自去忙吧。”
嬴成蟜有些好奇:“兄没别的吩咐?”
嬴政撇了嬴成蟜一眼:“弟仍有要事,兄留你做甚!”
虽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但嬴政的工作还没结束。
从嬴成蟜那飞快的进餐速度,嬴政就知道嬴成蟜的工作也没结束。
强留嬴成蟜不过是见嬴成蟜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让嬴成蟜坐下来吃顿饱饭而已。
现在嬴成蟜吃完了,自然也就该放嬴成蟜去忙了。
嬴成蟜起身拍了拍肚皮:“尚食令的手艺就是香!”
“大兄也记着早早休息,工作是忙不完的,别把自己给熬坏了。”
“弟先去了哈!”
嬴政略略颔首:“善。”
目送嬴成蟜远去,嬴政轻笑摇头:“这竖子!”
“今日的淳熬是谁人所烹?”
“将其送去长安君府上。”
皮管当即拱手:“唯!”
见皮管没有动身,嬴政抬眸发问:“还有事?”
皮管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王上封长安君以大梁本就是厚赏,又擢长安君为军校令。”
“其中封赏,会否太重了?”
嬴政淡声道:“寡人厚赏长安君,乃是因长安君之功,并无不妥之处。”
“且此非候奄之责,皮候奄,你逾矩了!”
皮管赶忙解释:“臣并无攻讦长安君之意。”
“而是臣观长安君心性,其人并非贪恋权利之人,更喜好游山玩水。”
皮管诚恳的说:“大王如此急切的厚赏,长安君却未必会因此而喜,反而会因此心中惶惶,压力倍增啊!”
(本章完)
282.第281章 无所不能之人却也会被生死所困!
第281章 无所不能之人却也会被生死所困!
身为嬴政麾下的谍报头子,又多次在关键时刻为嬴政驾车,皮管很清楚嬴政和嬴成蟜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嬴政便是给予嬴成蟜再重的赏赐,皮管都不会因此而惊讶。
但这一次,嬴政给出的赏赐既重且急,对于嬴成蟜而言这已不只是赏赐,反倒是成了负担!
皮管不希望嬴政明明是出于恩宠之心,却反而令得嬴成蟜不快,进而影响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当今天下,唯有嬴政才会把嬴成蟜视作孩子!
一旦嬴政和嬴成蟜之间生隙,以嬴成蟜的势力即便不足以逆改乾坤,却也能撼动朝堂,摧毁来之不易的稳固!
嬴政笑了笑:“爱卿也以为寡人给予长安君的封赏太重?”
皮管拱手道:“诚然如此!”
“想来诸位臣工也皆是如此想法,只是他们或是出于种种考虑未曾言说。”
“而臣实不愿见大王与长安君心生间隙,故而直谏之!”
嬴政淡声道:“长安君亦对寡人言称封赏过重,压力太大。”
“但,他是寡人的王弟,是大秦的长安君!”
“寡人的封赏便是带给他再大的压力,他也必须要受着。”
“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但他不能一辈子都做个孩子。”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
嬴成蟜伐燕而回,有感于燕国的倾颓而心情沉重,对未来充满担忧。
可即便再怎么担忧,嬴成蟜的潜意识始终被史书所牵引,认为嬴政至少也能活到四十九岁。
嬴成蟜也始终在根据这个时限来安排整体规划。
然而嬴政不知道他在原本历史上能活到四十九岁啊!
自姚贾为嬴政带回了赵王偃身体不佳、可能已是生命垂危的消息后,直至嬴成蟜回朝,嬴政没有展露过一次笑容。
因为赵王偃只比嬴政大十岁!
在嬴政还不是秦王政,赵偃还不是赵王偃时,嬴政和赵偃便已熟识,甚至有些旧怨,可谓同辈,也是故人。
而今似敌似友又同为君王的故人命不久矣,很难不让嬴政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再想想享年三十五岁的庄襄王,嬴政不免去担忧自己还能活多久。
十余年后,寡人会否如赵偃一般垂垂欲死,会否如父王一般魂归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