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要训练呢,今天睡不好,明天的训练如何完成?”
“完不成训练再被上官们责罚,心情不是更低落了。”
蒲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帐外的目光颇为沉凝。
如果这首歌只是新兵一时兴起所唱,那在第一时间就会被伍长什长所制止。
然而现在这首歌已经唱过半了,却仍未有人制止,这只能是上官纵容所为!
“难道今夜就要激发兵变吗?”
蒲鶮眉头紧锁,心中喃喃:“军中确实已经生出怨气,但这股怨气还远远不够。”
“樊将军凭什么以为今日就能引导兵变?”
蒲鶮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对着苏角低声叮嘱:
“外面的歌声越来越大了。”
“若所有士兵的思归之心都被勾动,军中可能会出乱子。”
“军营东侧无人看守,你等可以自彼处离开军营。”
苏角目露愕然:“蒲兄,你为何知道军营东侧无人看守?”
“你到底是谁!”
听着蒲鶮的话,苏角突然意识到,这位教自己怎么吃粟饭才更容易入喉的老兵,或许不仅仅只是一名老兵那么简单。
蒲鶮拍了拍苏角的肩膀,笑着调侃:“我还以为伱只有一股子蛮力,却没想到你也有点脑子。”
苏角瞪大了眼睛:“蒲兄,你怎能凭空污我!”
蒲鶮笑着摆了摆手:“走了!”
说话间,蒲鶮将秦剑别在腰间,转身便离开了军帐。
看着蒲鶮的背影,帐内剩下的四名士兵都陷入沉默之中。
终于,其中一名士卒低声提议:“今夜军中恐有变,我等,走吧?”
……
与此同时。
前军中段,所有帐篷的帘子都被拉开。
胆怯的士卒躲在帐篷里歌唱,胆大的士卒更是走出帐篷,汇聚在恸夫身边一同高歌: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曲歌罢,所有士卒心里都空落落的。
他们都知道,这首《葛生》中所唱的丈夫,或许就是未来的他们。
而《葛生》中那欲随丈夫同死的寡妇,或许就是未来他们妻子的真实写照。
但即便如此,他们又能如何呢?
最多最多不过是在战场上警惕一些,尽量苟全性命而已。
一片悲戚之中,恸夫突然大声开口:
“某去岁刚婚配,某若死了,谁来照顾某的良人(夫或妻)!”
“某要归家!”
不少士卒的内心出现了动摇。
虽然军功封爵很诱人,但谁能拒绝回家的诱惑呢?
只是严格的军律让他们不敢生出回家的念头。
却也有士卒大声开口:
“俺原是韩人,来屯留行商时恰巧屯留被赠给了秦国,俺就变成了秦人,俺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家眷了!”
“俺也想归家!”
“杀了主将,咱们回家!”
就在鼓噪之声越来越大时,恸夫直接举起一枚火把,点燃了自己的帐篷。
熊熊火光之下,恸夫拔出长剑,环视全场,正声大吼:
“此军主将苛待我等,我等若继续从军必死无疑!”
“我等一死,家中无人耕种,家眷或将冻饿而死!”
“我等都是韩人,是秦人的阴谋才让我等沦为秦人,我等何故为秦国效死?”
“既如此,那便反了大秦,杀了主将,我等各回家中接回家眷,同回韩国。”
另一名托也跟着点燃了自己的帐篷,大声附和:
“杀主将,归家去!”
几名被恸夫煽动成功的士卒也跟着点燃了帐篷,口中喊起号子,甚至不顾袍泽的阻止,点燃了其他袍泽的帐篷!
五百名如恸夫一样的人两两配合,散落于军营各处。
而在士卒们眼中,就是整个军营到处都有人喊着‘归家’的号子,到处都是熊熊火光!
即便大部分人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这样继续下去意味着什么。
但当火光满营、号子遍地时,他们却生出了自己才是少数人的误会,被大势裹挟着,只能跟着一起喊:
“杀主将,归家去!”
见气氛差不多了,恸夫振臂一挥:
“袍泽们,先将那狗将军的亲兵尽数斩杀,再去杀了那主将。”
“杀!”
苏角刚离开帐篷没多远,就被一起厮杀拦住了脚步。
“前面那人是主将家兵,就是他们为虎作伥,主将才敢如此欺压我等,杀了他!”
八夫啐了口唾沫,面露狰狞:“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做甚?不过是一群听从樊於期指派,犯上作乱的逆贼罢了!”
“我倒是没想到,尔等竟会在今夜暴起发难。”
“呵~倒是赶巧了。”
调整了一下手里的长剑,八夫怒吼:“莫要啰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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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章 口号不是谁都能喊的吗?
悲夫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八夫的一句逆贼确实没有说错。
但想到将军交给他家的钱财,以及对他家眷的承诺,悲夫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烦闷与不安,沉声大喝:
“休要狡辩!”
“二三子,斩杀此僚!”
六柄长达一丈七尺(3.91米)的长矛对着八夫突刺而来。
八夫赶忙侧身避让,再用手中长剑左格右挡。
然而八夫手中秦剑仅长四尺(92厘米)。
即便八夫荡开了袭来的长矛也无法还击,甚至在长矛阵的配合下,他连欺身而上进行抵近还击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挨打!
八夫眸光沉凝,趁着又一次长矛突刺的机会,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长矛的矛杆。
“来!”
怒声爆喝间,八夫左臂青筋暴起,欲要将这柄长矛夺过来。
悲夫当即喝令:“再刺!”
角力间,又是一轮刺击袭来,八夫只能抽身爆退。
虽然没被长矛刺中,但八夫的左手却收的不及时,掌心被矛刃划开了口子。
看着掌心流出的鲜血,八夫无奈怒骂:“彼其娘之!”
“这短兵打长兵,怎么打!”
“八兄,接着!”一声招呼传来。
八夫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便见一杆扁茎青铜铍被抛飞而来。
看到青铜铍,八夫眼睛一亮。
作为秦军步卒军阵的中距离武器,青铜铍的长度没有长矛那么夸张,却也有着足足一丈五尺(3.45米)的长度。
长度虽然稍短,却更加灵活,且单单铍身便长达一尺半,足以弥补双方武器之间的差距。
赶忙伸手抓住长铍,八夫才看到狂奔而来的苏角。
八夫下意识的惊喜高呼:“苏角?”
苏角也手持一根青铜铍,朗声招呼:“八兄,我来帮你!”
苏角原本的计划是顺着军营的缺口离开。
毕竟他都没吃几天大秦的饭,凭什么为大秦卖命?
但当他看到八夫独力面对围杀时,苏角犹豫了。
苏角知道八夫是在刻意拉拢他们,但苏角能感受到八夫的真诚,也能感觉到八夫是真的在照顾他们。
今夜已经目送一位老大哥离去的苏角不希望看到另一位老大哥死在自己面前!
持铍与八夫并肩而立,苏角低声开口:“八兄,军营东侧无人看守,我们从那边杀出去!”
八夫目露精光:“有缺口?”
苏角用力点头:“有活路!”
八夫将自己的腰牌扔给苏角,笑着开口:“那劳烦苏兄弟跑一趟屯留县西侧十里处的长安君府。”
“告知我家家主,军营哗变!”
苏角愕然:“八兄,那你呢?”
又是一轮刺击已经袭来,八夫以铍杆磕开两柄长矛后,踏前一步,手中铍尖便刺穿了一名士卒的咽喉。
旋即八夫手腕发力,犹如短剑一般的铍刃裹挟着鲜血和皮肉向右扫去。
又是一名士卒的咽喉和大动脉被铍刃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