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嬴政朗声而呼:“大秦的子民们!”
吸引了所有子民的目光,嬴政面向众人深深躬身,拱手长揖,沉声开口:
“寡人,拜谢!”
嬴政没有给出任何封赏的允诺,但仅仅只是这份态度,便让所有雍人心中一暖,齐齐高声回应:
“愿为王死战!”
嬴政心中更暖了,甚至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热。
民兵为了嬴政的安全自觉的站在远处,此刻嬴政却在熊启等人的保护下主动走近民兵,去询问黔首们对生活的真实感受。
三个时辰后。
日光已经暗淡,战场也已经打扫完毕。
苏角拎着嫪毐,穿过层层叠叠的民兵走到了嬴政面前。
“启禀王上!”苏角将嫪毐扔到地上,拱手一礼:“此军贼首,南宫宦丞毐带到!”
一句话落,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嫪毐。
嬴政冷然俯视着嫪毐:“嫪毐,你可知罪?!”
嫪毐艰难的调整姿态站起身来,沉声而喝:“本官何罪之有?!”
“先王于宗庙显灵,亲自下令废秦王政,另立秦王江,这是为了大秦社稷!”
“王太后遵先祖之令,为保大秦万年,故擢本官为太尉,率兵捉拿你这废王!”
“本宫临危受命率军出征,亦是为大秦万年!”
“尔等以为尔等是在勤王护驾?尔等是否还以为尔等皆是忠义之士?”
“本公告诉你们,伱们害苦了大秦!”
若嫪毐赶在嬴成蟜之前,让赵姬、嬴擎二人联手于黔首们面前说出这番话,再以史仓的权利征召、整编黔首,或许真能有一些雍人会热血上涌的为他所用。
可惜,正月十五你知道拜年了,人死了你知道抓药了。
有着嬴成蟜和张骁给他们带来的先入为主的观念,身边又有嬴政站着。
民兵们即便心中有所彷徨,却也无人动作。
嫪毐愤怒的呵斥:“废王政若继续担任秦王,天地必将震怒,令万民毫无活路!”
“你等以为大秦列代国君显灵是为了谁?”
“就是为了你们这些黔首能过上好日子!”
“而护卫废王政的你们就是大秦的罪人!”
“若不愿承受越来越重的天灾,那便拿起你们手中的剑,杀了废王政!!!”
即便嬴政就站在这里,可嫪毐编纂出的鬼神之说依旧让民兵中有了些许嘈杂。
他们忠于大秦,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忠于某一任秦王。
当嬴政和嬴异人的命令同时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心中很难没有一丝迷茫。
事实上,就连嬴政都心情严肃而又沉闷。
嬴政对鬼神的坚信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普通秦人,如今嫪毐又说的有鼻子有眼,更有那么多人可为佐证,嬴政也不由得有些相信了嫪毐的话。
拢在袖中的双拳攥紧,嬴政沉声发问:“天地果真抛弃了寡人?”
嫪毐断声道:“臣无一句假话!”
“先王先托梦王太后以筹谋新王,又托梦太祝告知其内情。”
“太祝擎昨夜亲问先祖,三十七位国君一同显灵以示同意!”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天地抛弃了王上吗?”
嬴政沉默半晌后,突然抬头看向众人,沉声开口:
“若地弃寡人,寡人当修渠焚山以变地利为我大秦所用!”
“若天弃寡人,寡人当诛乱除害、兴利致福、忧恤黔首、朝夕不懈!”
“若列代国君皆以为寡人不配为秦王,寡人便率大秦万民东出,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昭告列祖列宗!”
“寡人政。”
“方才是大秦的天定之主!!!”
在吕不韦眼中,此刻的嬴政正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吕不韦当先拱手,朗声而呼:“愿为王上效死!”
紧随吕不韦之后,熊启、郎官、宦官、民兵,战场之上所有还站着的人尽数高呼:
“愿为王上效死!”
唯有嫪毐还在不死心的怒吼:“这不过是你的推托之词而已,若你做不到,便是大秦万民受苦,大秦社稷崩塌!”
“王上若果真还心存对先王的半点孝心,对大秦子民的半点仁心,对列代国君的半点敬意,便当以社稷为重!”
“臣请王上遵先王之令,将王位禅与公子江!”
嬴政淡声道:“你以为寡人是在与你言说这些话吗?”
“左右,将这贼子押下去!”
区区嫪毐的质疑根本不值得嬴政费心去解释。
就算是大秦万民的质疑都不值得嬴政去解释什么。
嬴政只是在对他自己解释,去坚定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莫说万民阻止,便是天地阻寡人,寡人也必竟大业!
被蒙恬、李斯架住胳膊,嫪毐不死心的怒吼:“不遵先祖之令,不敬天地之威。”
“废王政,大秦社稷必将亡于你手!!!”
就在此时,一道高呼自远处响起。
“嫪毐,你可识得此二人?”
嫪毐转头望去,瞳孔猛然收缩,下意识的惊呼:
“江儿!山儿!”
(本章完)
第145章 不就是祖宗吗,我这儿多的是!
熊启低声开口:“王上,嫪毐言说之事对您大不利。”
“臣谏言,即刻将此地所有兵丁黔首征入一军之中,由将领统帅往边疆而去。”
“历经一场大战,将所有知道此事的兵丁黔首消磨殆尽。”
“断绝此事外传的可能!”
吕不韦的人手都在战场上。
但熊氏的人手还有大半在咸阳城。
如果将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兵丁黔首都迁去前线,填入战争的磨盘之中,那熊氏获利最大!
可熊启此谏却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政斗。
若大秦列代国君言说嬴政被天地所弃的消息流传出去,接下来几年大秦又正好天灾连年,那必将民心不存啊!
嬴政闻言心生犹豫。
三万余黔首自发出城助战让嬴政看到了黔首所蕴藏的力量。
假若未来这股力量由勤王护驾转变为刺王杀驾,嬴政该当如何?
嬴政俯仰之间不愿藏头露尾,所行所为皆可对世人坦言。
可或许如熊启所言那般将所有知情黔首全部推入战场、在史书之上抹去此笔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仰头看着天,嬴政疲惫的轻声喃喃:
“列代国君在上,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令诸位如此苛待寡人!”
喃喃间,嬴政已然有了决断。
就在此时,战场上传来嬴成蟜的高呼:
“嫪毐,你可识得此二人?”
嬴政循声望去,就见嬴成蟜怀抱两个婴孩站在蕲年宫的宫墙之上。
看到嬴成蟜,嬴政不由得露出笑容。
再听到嫪毐的呼声,嬴政脸上的笑容消退,沉声开口:“带上嫪毐,去宫墙。”
话落,嬴政也迈步重新向着宫墙方向走去。
嫪毐更是双臂发力,拖着蒙恬和李斯向嬴成蟜的方向走。
一边踉跄而努力的走,嫪毐口中还在惊惧高呼:
“长安君,你要做甚?!”
一路走到嬴成蟜所处宫墙外十丈,嫪毐还在梗着脖子往前走,但蒙恬和李斯却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不许他继续前进。
嫪毐只能大喝:“这可是大秦列代国君钦定的秦王江和南阳侯!”
“你怎敢对秦王和南阳侯不敬!”
嬴成蟜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嫪毐:
“嫪毐,本君不过是抱着两个孩子而已,伱何必那般激动?”
“莫非这两个婴孩其实是你的孩子?”
埋藏在心底的柔软和秘密被触碰,嫪毐好像被捏住要害一样反应极其激烈,他怒瞪双眼、猛然摇头、浑身都在反驳的呵斥:“放肆!”
“王上当面,你怎敢有如此悖逆之言?”
“你犯的可是死罪!!!”
“若长安君不信本公之言,那便请出王太后对峙,天下人一同询问王太后,问问此二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嫪毐在赌!
《秦律》论罪看重证据,即便赵姬做了那么多腌臜事,但嬴政没有证据!
可赵姬若亲口承认这两个孩子不是庄襄王的儿子,那就有意思了。
赵姬必将触犯敖悍罪!
如果嫪毐也对事实供认不讳,那赵姬还将触犯和奸罪以及更多罪名。
届时赵姬和嬴政都将十分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