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逼嬴政下令直接杀了赢成蟜,嬴政亲政后就可能学会这招,直接下令杀了他们所有人!
今天樊於期能袭杀赢成蟜后全身而退,那明天刘安没准就也能杀了樊於期后得享高官厚禄!
规则即是对吕不韦等人的束缚,但同时也是对他们最低限度的保障。
哪怕双方都恨不能杀死对方,但只要双方都是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就会共同来维护规则。
但嫪毐不同,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规矩,他就想掀桌子!
虽然心中不屑一顾,嫪毐面上却是一脸恍然,拱手再礼:
“卑下知之矣,拜谢相邦、王大夫教诲!”
吕不韦失了兴致,摆了摆手:“长安君便是发现了樊於期的想法也无可奈何。”
“他手中能用的人手太少,根本不足以帮他扭转军中风评,不过是徒劳而已。”
“待征足了上党兵,那些早已暗恨大秦的上党人自会在樊於期的引导下发生兵变,袭杀长安君。”
“大事未变,诸位心中无须忧虑,都散了吧,王大夫留一下。”
嫪毐和邬竭赶忙拱手:“唯!”
一路走出相邦府,嫪毐和邬竭在府门处各奔东西。
但片刻后,嫪毐和邬竭却又在一架马车之中重逢。
嫪毐躺在软榻上,冷笑嗤嘲:“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想成大事却惜身,那还做什么大事?”
“不如归去!”
“相邦老了,身子骨不行也就算了,胆子也变小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何故周旋至斯!”
越说,嫪毐越气:“还有那王敖,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大夫而已,只是会说话了点,就敢随意教训本丞。”
“他有什么资格?他配吗!”
邬竭笃定的回答:“他不配!”
嫪毐一拍小几:“对,他不配!”
坐直了身子,嫪毐声音凌厉:“不过是除掉个赢成蟜而已,相邦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那本丞便帮他一把。”
“邬佐戈,你放个风声出去。”
“就说……”
略一思考,嫪毐嘴角微微上翘:“嬴政乃是吕不韦与帝太后所出,根本不是先王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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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竭眼睛瞪的溜圆,就像是掉进瓜田里的猹一样,即不敢置信又满心好奇的发问:
“大、大王不是先王之子?”
“这这这、真的假的?”
嫪毐嗤嘲而笑:“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瓜不熟,邬竭有些遗憾。
但细细想想邬竭也就明白了,赵姬被送给嬴异人之后足足过了一年多才诞下嬴政。
说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时间根本对不上啊!
邬竭很是无语:“这个消息真的有人会信吗?”
嫪毐反问:“你难道没有一瞬间的相信吗?”
“永远不要怀疑大部分人的脑子,这天下有几个聪明人?”
“且这还是宫闱秘事,谁不乐意多听两耳朵?”
“即便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他们照样乐意兴致勃勃的告知所有人!”
邬竭目露恍然,拱手而赞:“嫪宦丞,大才!”
嫪毐继续吩咐:“记得先从韩仓等人身边开始传,他们听见这个传言之后绝对会主动帮忙,进一步扩散这个消息。”
邬竭双眼一亮:“然后我等就可以说这个消息本就是韩仓等人传出来的。”
“而韩仓等人传出这个消息乃是受到赢成蟜的指使,赢成蟜放出这个消息乃是为了谋逆!”
嫪毐满意点头:“不错。”
“只要赢成蟜谋逆之事定了,怎么杀赢成蟜可就由不得相邦了。”
邬竭有些忐忑:“但这个谣言对相邦的伤害是否过于大了?”
“为了区区一个赢成蟜,让相邦和大王背负如此之大的污蔑,不值当啊!”
嫪毐笑了。
为了杀区区一个赢成蟜,当然不至于去污蔑吕不韦和嬴政。
但我原本就没打算只杀一个赢成蟜啊!
或者说,杀赢成蟜不过是随手而为,给吕不韦和嬴政泼脏水,动摇嬴政的王权合法性才是嫪毐真正的目的!
身体前倾,嫪毐一把揽住邬竭的脑袋,摁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的额头贴住了嫪毐的额头。
嫪毐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就这么近近的盯着邬竭,低声笑问:“邬佐戈,大王加冠亲政之事还能拖几年?”
“三年?五年?”
“三五年后,你觉得咱们这位相邦会怎么死?”
“届时你是想跟着咱们这位相邦一起去死,还是随本丞之尾,尝尝官居九卿的滋味?”
邬竭心脏猛地一颤。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嬴政登基之后吕不韦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吕不韦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们这些吕不韦的麾下肯定更不好过。
邬竭也没少为此而无奈叹息,吕不韦他咋就不敢跟大王干一架,甚至直接杀了嬴政,把年仅两岁的嬴扶苏扶为新王呢?
如果有新的、更好的出路,邬竭非常乐意改换门庭,早早跳下这艘注定沉没的船。
但,嫪毐允诺自己以后可以官居九卿?这可能吗!
看出邬竭眼中的闪烁犹疑,嫪毐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放心,帝太后站在本丞身后。”
“你也很清楚华阳太后、夏太后都有何等权柄,如今大王的生母意欲亲自下场参与朝争,几个三公九卿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帝太后想掌权,也需要贤良辅佐啊!”
邬竭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片火焰。
是赵姬在招人?你早说啊!
邬竭毫不犹豫的跪在车板上,轰然拱手:“卑下愿为帝太后马首是瞻,助帝太后成就大业!”
嫪毐畅快大笑:“善!”
“甚善!”
……
另一边,相邦府。
待到嫪毐和邬竭离去,王敖垂手询问:“相邦独留卑职所为何事?”
吕不韦沉声发问:“蒲鶮可有书信传回?”
王敖当即点头:“蒲鶮已招募到了二十名游侠儿,这二十人皆是燕地游侠,勇武而重诺。”
“前番书信传回时,蒲鶮言称已至河东郡,正欲投军。”
“可要令蒲鶮与樊副将相认?”
“有樊副将相助,蒲鶮也更容易接触到长安君。”
蒲鶮和王敖一样,同样是吕不韦的门客出身。
只是王敖善唇舌辩论,所以早早入仕成了大夫。
蒲鶮却武艺出众,忠诚重信,一直被吕不韦好生供养,直至此次方才将他派出。
吕不韦毫不犹豫的摇头:“不,蒲鶮之事除你、我之外,莫要再让第三人知晓。”
“告知蒲鶮,若樊於期能顺利引导兵变,袭杀长安君,那他便在亲眼看到长安君阵亡后即刻撤离,本相会安排人接他回返咸阳城。”
顿了顿,吕不韦目露不忍,语气却格外坚定:“若樊於期未能成功,请蒲壮士铭记本相厚待,为本相出手,亲杀赢成蟜!”
“蒲壮士的家族老小……本相会尽力搭救。”.
第13章 看别人歌舞要钱,看你的歌舞要命吧?
从前车马很慢,吕不韦的秘令和嫪毐的谣言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来发酵。
但从前征兵却很快。
赢成蟜还没离开咸阳城时,各乡的有秩(大乡乡长)、啬夫(小乡乡长)就已经带着乡中吏员照着名册去黔首家中叫人了。
八月二十二日。
待到东征大军抵达屯留县时,七万兵员便已等候于此。
翻看着新兵登记名册和测试结果,赢成蟜目露诧异:“七万新兵中有五万余曾踏足过战场,更有三千余人亲手杀过敌军。”
“这上党郡临时征募的士卒看起来竟比从咸阳大营调出的精兵都不差分毫了啊!”
樊於期笑着点头:“自然。”
“近百年来上党郡斗争不断,仅仅是近五十年间,此郡便发生过三十余次大战,数换旗帜。”
“能在这般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兵员质量自然远超他处!”
“这也是为何末将坚持只在河东郡征兵一万,余下七万缺额皆在上党郡补足的原因。”
赢成蟜目露恍然,对着樊於期拱手一礼:“本将受教!”
樊於期赶忙侧身避让:“将军何必如此?”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
赢成蟜欣然开口:“教导将军可从来都不是副将的分内之事,本将这番道谢,樊副将当得起。”
“正好这屯留县乃是本将封地,今日本将便做个东道,宴请诸位将军,以此表达本将谢意!”
樊於期眉头微皱:“将军,这不合适。”
“虽然此地还地处大秦,但军中将帅尽皆离营,难保出现什么乱事。”
赢成蟜一脸的随意:“能出什么乱事?”
“此军之中大半是上党兵,他们还能在自己老家作乱,去抢了自己爹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