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悲鸣,黑狗的热血喷洒在宗庙的四门内外。
整座宗庙已经化作鲜血的海洋!
熊茂拔高了几个声调,昂然高呼:“授人!”
五十名于此战之中最为勇猛且不愿投降的韩国战士也被拉到了青铜板上。
为了避免他们挣扎,所有祭品已经被切断了手脚筋,锁骨处挂上了两根青铜锁链,脊椎骨中也打入了青铜钉。
绳索将他们的肢体与木架紧紧捆绑,倒不是担心全身瘫痪的他们逃跑,只是为了支撑起他们的身躯。
嬴擎手持一柄T形铜刀,一步步走到了最为强壮的那名俘虏面前。
就好像是在做外科手术的医生一样,目光专注甚至虔诚的沿着俘虏的头颅钻孔、切割!
而在嬴擎身后,四十九名太祝属官与嬴擎一般动作,熟练而又迅捷的完成着这曾完成过不知多少次的工作。
很快,红白相间的大脑暴露在严寒之中,结肠般的组织正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熊茂虔诚的端着一碗桐油上前,在每一名俘虏的脑子里都洒上一些。
最后,火焰点燃了大脑。
燃烧的声音被乐声覆盖,五十名最为勇猛的战士在盛大的祭祀活动中被献祭给了先祖驱使。
鲜血与火焰,共同构筑出了属于大秦祭祀的底色!
嬴擎转身向宗庙拱手长揖,昂然高呼:
“公子成蟜,以牺牲三百牢、馘一万六千七百、勇士五十,祭先祖!”
嬴成蟜终于上前一步,拱手而呼:
“秦庄襄王之子,秦公子成蟜,率军灭国,凯旋而回。”
“今归祖庙,祭列祖列宗!”
(本章完)
第117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给本君谏言?
血与火,是大秦祭祀的主题。
鲜血顺着青铜板下凹槽的引导,流过所有人的脚下,最终流出宗庙。
一部分流入雍河,一部分渗入地基。
小半个雍城都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而雍城内几乎全部权贵尽数聚集在了宗庙之外。
他们不在意嬴成蟜在宗庙之内和先祖们说了些什么。
在他们看来,无外乎是一些吹嘘战功、吹捧先祖的话罢了。
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正午时分,宗庙大门洞开。
嬴成蟜当先迈步走出宗庙,便看到一群身着各色衣裳的人向着自己蜂拥而来。
嬴成蟜心脏猛地一颤,右手已经握住剑柄,沉声而喝:
“护卫!”
八夫、卦夫等家兵迅速站在了嬴成蟜身边,把嬴成蟜团团保护在了中间。
然而让嬴成蟜没想到的是,根本没人在意他。
所有人都视他如无物的越过他,冲向嬴擎兴奋高呼:“我是第一个!”
“跑的快有什么用?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太祝,首牢我要了,您随意开价!”
“牺牲之羊,某愿出羊五只以求!”
“五只?你是不是看不起长安君此战的战功?十只,我出十只!”
“太祝,俺没那么多钱,俺以三百钱求一斗粢粟成不?俺家娃儿病了,俺真的需要它!”
如此疯狂的一幕看的嬴成蟜有些发愣。
“他们这是在……买祭品?”
嬴成蟜也跟着参加过几次祭祀,知道大秦祭祀过后的牲畜、五谷和盐巴都不会浪费。
除俘虏之外,所有可食用祭品都会被主祭者以拍卖的形式进行售卖。
且因为这些祭品受过仙神赐福,所以一只祭祀过后的羊至少可以换两只活羊。
一来二去间,大秦面子也赚到了,里子也赚到了。
之所以周朝其他国家祭祀时最多不过使用十二只祭品,大秦祭祀却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个祭品,便是因为大秦这独特的祭祀文化。
然而如此狂热的一幕,饶是嬴成蟜也未曾见过。
嫪毐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边响起:
“雍人不知现在的韩国究竟有多大,韩国在雍人们的印象中依旧是那个能让大秦无法东出的霸主。”
“而今长安君灭韩,雍人以为大秦的列祖列宗定然会厚赏长安君,所以对此祭的祭品也越发狂热。”
嬴成蟜循声回头,笑而开口:“本君还忽略了一点。”
“若是在其他城池,黔首们只喜欢买祭祀仙神的祭品,大秦宗室祭祀先祖的祭品很少会有人愿意买。”
“毕竟我大秦宗室的先祖又不是他们的先祖。”
“但在雍城,雍人早已将自己视作大秦的一份子,很多雍人身上更流淌着大秦王室的血脉。”
“他们对我大秦王室,无上忠诚!”
嫪毐眼中露出得意的目光,笑而颔首:“臣下深以为然!”
“不知长安君与昌文君意欲何时启程回返咸阳?”
“臣下也好代南宫上下恭送二位封君。”
熊茂淡声道:“本君五日后启程。”
嬴成蟜笑着摇头:“昌文君贵人事多,本君却不过是个宗正丞而已,即便回了咸阳也没什么事。”
“所以本君就不走了,留在雍城等大兄!”
嫪毐脸色有些难看:“距离王上来雍城加冠还有半年时间,长安君莫不是要在雍城逗留半年?”
嬴成蟜欣然颔首:“雍城终究是我大秦祖地、宗庙所在。”
“然本君自出生至今都未曾来过雍城,此番既然来了,自当多待一段时间。”
“嫪宦丞不会不欢迎吧?”
嫪毐已经绷不住笑容了,声音低沉的开口:“臣下以为,长安君还是尽快回返咸阳城为好。”
嬴成蟜上前两步,抵近嫪毐,嗤嘲发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给本君谏言?”
嫪毐豁然抬头,双眼冒火的看着嬴成蟜,恨不能直接拔剑杀了嬴成蟜!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嫪毐还是只能挤出笑容:“长安君教训的是。”
嬴成蟜笑着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本君意欲出城游猎一番,嫪宦丞要同往否?”
嫪毐感觉自己在嬴成蟜身边多待一秒钟都会爆炸,怎么可能跟嬴成蟜一起去狩猎?
嫪毐只是沉声威胁:“现下这雍城出去容易,进来可就难了!”
嬴成蟜翻身上马,向着大郑宫的方向拱手一礼:
“代本君向王太后问安!”
话落,嬴成蟜一夹马腹,率一众家兵向着东方狂奔而出。
一路冲出东城门,嬴成蟜就见城门外逗留着大量黔首。
其中不少黔首甚至直接将蔬菜摆在了雪地里,任由他人挑选。
嬴成蟜不解发问:“这是什么情况?”
熊茂看了眼那处临时集市,不答反问:“长安君近些日子可曾尝试过增派人手进入雍城?”
嬴成蟜坦然点头:“自然尝试过,但截至目前仍未有臣属能与本君汇合,想来皆已失败。”
熊茂点了点头:“自十一月末起,咸阳县令史仓下令严查所有入城之人,雍城宽出严进。”
“唯有一直生活在雍城之内的人才能出城,且出城之后的当晚必须回城,否则不得再入城。”
“非雍城居民每日仅能在雍城城门外售卖蔬菜粮食,由雍城除贼曹购入后再于城内平准市售卖。”
“城墙之上巡逻的戎卒增加了三倍,城池周边巡逻的斥候增加了五倍!”
“不瞒长安君,本君也尝试过向雍城之内运输人手,然无论本君用了何种手段,依旧未能将人手运入城中。”
嬴成蟜不解发问:“雍城秦人难道不会因此而愤怒吗?”
熊茂无奈摇头:“现在正是寒冬,有几人会经常出门?”
“很多雍人甚至都不知道雍城现下的出入城门之策,只是觉得今年平准市的菜价比往年要高了很多。”
“至于出了雍城后无法回城之人,亦或是需要进入雍城讨生活的人?”
熊启对着那些逗留在城门外的那些人努了努嘴:
“他们都在这里,但他们的声音不会被城内的人听到。”
回头看着城墙上堪称密集的巡逻兵力,嬴成蟜眸光微沉。
史仓的方法并不算高明。
但就是这种笨办法破解起来才最为艰难!
如何才能越过如此防备的雍城城墙,将自己的人手送进城内?
熊茂笑了笑:“莫要再多想了,你能出现在雍城之内就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伱岁数还小,旁的事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熊茂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好奇的发问:“你在宗庙内都跟祖宗们聊了什么?”
嬴成蟜沉声开口:“太祝可能有问题。”
熊茂本想聊点轻松愉快的话题,而今却目瞪口呆:“太祝有问题?”
“长安君以为太祝会对王上不利?”
“但他不过是一个太祝而已,能有什么能力?”
太祝在商朝时是所有神权活动的领导者,但在现在只是奉常的下属而已,一个主导仪式的主持人。
所以即便嬴擎就是熊茂的下属,熊茂也未曾探究过嬴擎的政治倾向。
因为嬴擎的倾向在熊茂看来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