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卫士对于东厂的可怕可谓是心知肚明，脸色都变了，额头上渗出冷汗，赶紧解释道，“不是小人打算阻拦公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卫士一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刚刚进去。”
“太子殿下？”
陶英一怔。
陛下可是亲自下令，禁止任何人探望朱兆霖，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探望自己的亲弟。
实在是让人意外。
卫士点点头，又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太子殿下是和九王爷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
陶英的目光闪动，怨不得太子殿下敢来探望朱兆霖，原来是找了宗人府的九王爷！
九王爷，名为朱锜，是为当代的宗正。
而且还是先帝的亲弟。
辈分高，年岁大，平素很少管事，只有一些大事才会亲自出面，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被太子殿下请过来。
以宗人府的名头出入这里，倒也不算是违抗皇命。
毕竟负责软禁看守朱兆霖的就是宗人府，作为专司皇族事务的机构，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哪怕是来探视，也可以说是前来进行日常训诫。
“不愧是太子殿下，无论是做什么都不会让别人挑出毛病来，在没有违抗皇命的同时，倒也算是尽到了孝悌之义！”
陶英忍不住心中感叹了一句，未来若是迎来这样一位仁慈的君主，也不知道对于东厂是好还是坏。
“罢了，既然太子殿下在里面，那咱家就不进去了。”
陶英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说了一句，就带着杨凡和孙荣离去。
说是离开，可他绕了一圈，却是上了一座酒楼，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远远的看着陈王府的门口。
杨凡倾斜着身子也去张望。
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王府的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一个儒雅随和的年轻人，以及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老者，尽管年岁很大了，可依旧龙行虎步，气势惊人。
难道那个年轻人就是太子朱兆庭？
杨凡一眯眼睛。
此人一身华服显得颇为低调，可身上的贵气却难以遮掩。
尤其是他的面容长相，若是以相法来说，几乎是圆满无缺，呈现出极贵之相，未来恐怕注定要登临人主之位！
“果然是他们！”
陶英语气幽幽，赶紧拉着两人后退，避开了窗子。
而下一秒，九王爷朱锜的视线果然掠过这里，却并未说什么，反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朱兆庭。
“庭儿不忘孝悌之义，甘冒大险，可有想过此行对你而言，却是弊大于利？”朱锜问道。
朱兆庭微微摇头：“九王说笑了，兆霖虽然做此逆事，可兆庭身为其兄长，也难辞其咎。世人皆可不来探望他，我却是不行，哪怕一时遭人诟病，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盼此次规劝有效，他能够改过自新，求得父皇的原谅吧。”
“希望他能理解你的苦心吧。”
朱锜也是一叹。
看着这位朱家麒麟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很快，两人在护卫的保护下，上了车驾离开。
而陈王府内，朱兆霖却是一脚将桌子踹翻在地，摔个粉碎，满脸的阴沉：“要我去求饶？求道歉？凭什么！我是皇子！我姓朱！天下女人，哪个不能取之？想让我低头，做梦！”
他冷哼了一声，猛然间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小环。
“你说，我错了吗？”
小环浑身猛地一颤，低着头，苍白的脸上竟然泛出一抹诡异的潮红，细声细语的说道：“主子从未有错，错的是那些不开眼敢于拒绝您的人。”
“哈哈哈。”
朱兆霖闻言，不禁大笑出声，一把将小环拉入怀里，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是你最懂我的心。”
大笑中，他的体内那条黑龙越发的狂躁起来。
他怀中的小环强忍剧痛，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只是朱兆霖没注意到，她满眼笑容的深处竟有一抹冰冷无比的漠然，漠然的竟不似活人能有！
而此时，怀中抱着软玉温香的朱兆霖，心中却在琢磨其他事情，有些忐忑：“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母后到底怎么了，怎么也没有派黄公公过来？华严寺的那一夜，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事，令她也觉得棘手？”
不过——
他最后的印象还处于被人偷袭昏倒，萧淑妃穿着宫装款款走来，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的画面。
“你这个女人，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趣！”
“你就等着吧，寂寞如你，是绝对逃不出本皇子的手掌心的！”
想到这里，朱兆霖直接把担忧抛到脑后，内心竟生出了几分火热来，手上的力量都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一些。
怀中小环发出似是痛苦，又似娇嗔的笑声。
回荡在房间中。
第128章 陶英的舐犊情深
陈王府外的酒楼内。
“太子私下探望十三皇子朱兆霖，这事怎么就让咱家碰上了呢？”
虽然此事上面必定早已得知，可他无意撞上，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枝节。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历朝历代下来，皇位更迭，东西厂也会彻底清洗，毕竟，老人不死，怎么给新人腾位子呢？
陶英略显沉默，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沉思什么，良久后，才开口道：“走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他甚至连本来打算试探朱兆霖的行动都取消了。
“是，陶公公。”
杨凡和孙荣对视一眼，赶紧点头应是。
三人出了酒楼，陶英并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回宫，而是在城里逛了起来，在没有显露东厂身份的时候，他们就像是三个普通太监，平平无奇。
走在规整而干净的街道上，热闹的街区，叫卖的小贩，勾栏瓦舍里露出来的桃花人面。
杨凡竟然找回了上辈子逛街的感觉，区别在于那时候他跟着的是妹子，而现在则是一大一小两个太监。
人生就是如此无常。
陶英东走走，西逛逛，一张平素里严肃认真的脸上竟然多出几分市井气息，甚至能够为了一两银子和小贩讨价还价半天。
杨凡却忍不住腹诽对方吝啬，都快赶上自己了。
或许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陶英笑了一声：“毕竟咱家也不富裕，能省一点儿也就省一点。”
杨凡见他采买了一些肉和菜，最后还买了一刀宣纸和一根狼毫笔，以及几本书和一个明显价值不菲的砚台。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大片民宅前。
“小荣子，替咱家送过去吧。”
“是。”
孙荣接过陶英手里的东西，却是熟门熟路的进了小巷，敲开了一家人的门户，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打开门。
远远的，杨凡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可明显妇人很抗拒，最后孙荣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才收下。
“这本是咱家的发妻，咱家年少苦学，早早中了秀才，可惜，咱家当年性子桀骜，不懂交际，又不会逢迎考官，后来屡试不中，家中越发贫苦，再难以支撑咱家继续做学问。”
身边的陶英也没有避讳杨凡，自顾自的说道：“咱家手无缚鸡之力，不忍看发妻潦倒受苦，一气之下进了宫，如今已经过去足足二十年，没想到她当日竟已有了身孕，为咱家生了一个儿子……”
“可咱家以此残身，如何有面目见他们母子。只盼吾儿在学院能有所长进，咱家只要能偷偷看着他们母子就高兴了。”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让杨凡都为之动容。
“陶执事的公子，定然能高中金科，平步青云。”
杨凡说道。
陶英笑了笑，摇头道：“那个臭小子，和咱家当年脾气一样的冲，少不得以后要生出什么麻烦。不过，起码有咱家在，他不至于像咱家当年那样经受诸多不公了。”
“陶执事所言甚是。”
突然，陶英一笑，说道：“当日咱家看你就觉得颇为亲切，若不是咱家有儿子，说不得会考虑你和小荣子了。”
“……”
杨凡嘴角一抽。
好你个姓陶的，我拿你当上司，你却趁机想要当我干爹？
“当不得陶执事如此厚爱。”
杨凡干笑开口。
陶英却是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而两人说话间，孙荣就回来了，陶英也没直接离开，反而继续在这里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个穿着学子服的青年出现在那处民宅的门前。
其中一人看上去笑容阳光，明显颇为善于交际，而另外一人则略显木讷，面容古板，和陶英倒有几分相似。
不用说，这就是陶英的那个儿子了。
陶彻，字元胜。
目前就读于南山书院。
两个青年在门前挥手作别。
陶彻转身就进了门，喊了一声“娘亲”，妇人赶紧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刚听到外面你和人说话，又在学院交了新朋友了吗？”
“嗯。他叫李承甫，前几个月刚到学院，课业排名总在前几，儒学也颇为精深，时常受师长的夸赞。”
陶彻点点头，介绍了一番后，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起来，“只是平日多受周围人排挤，据说和我一样，也是宫中人的亲属……”
“元胜！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
妇人闻言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些年来你父无愧于为娘和你，为娘早已理解他当年的境遇和苦心，只盼吾儿高中，金榜题名，也让你父以你为荣。”
“娘亲，我会的！”
陶彻一脸正色的点头。
妇人脸上露出笑容，拉着陶彻往里走，絮絮叨叨的说道：“你父又派人给你送了宣纸和书本，还有你一直想要的狼毫笔和君山砚……”
生母养育之恩，父亲守护之情，重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