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任谁也不会嫌自己活得长,主动去招惹一位完好且掌握了人间圣权的圣人!
若只是一位普通的重楼境倒也罢了。
可一旦彻底掌握人间圣权,那就是真正的圣人当世!
圣人!
沉甸甸的两个字,代表着从上古至今,最巅峰的力量!
谁敢逆之?
当真不知圣人亦有怒吗?
愤怒过后,朱泽阴鸷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疑惑。
“他的圣权不可能完整!可为何,竟能够显示如此强悍的圣道威能?”
“不仅是能够荡涤一城的圣力,还能在过程中将深种在十数万百姓体内的魔人血脉直接净化掉!”
“无论是力量的雄厚,以及力量的掌控,恐怕都绝不逊色于当初的圣祖!”
这个圣祖,自然是指朱子!
毕竟,作为理学的集大成者,朱子自然也摘下了人间圣权!
否则的话,他如何能够将理学成为当世显学,并且用于朝廷取仕,几乎横跨周与明,独占了上千载的风光!
就算是其后来因为跨入文道长河,圣权不在,可依旧布置了不少后手,导致心学迟迟不能现世。
其实力,可见一斑。
“他的圣权的确不完整,并且,本身状态也颇为糟糕。”
而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朱泽听到这个声音,却像是触电了一般,立马站了起来。
他的神态变得无比恭敬,扭头快走几步,还未见人,便已经跪倒后方的门口前。
“拜见老祖,老祖千寿。”
堂堂的半圣,竟口呼“老祖”,就这么跪了下去!
“起来吧。”
说话间,一个容长脸,皮肤白净的中年人走进来。
他看上去四十岁许,身穿一袭明黄色锦袍,尊贵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摆摆手:“都是自家人,无须这般大礼。”
声音柔缓,态度也颇为亲和,可朱泽却不敢有半点儿轻慢。
若有熟悉皇史秘图的人就会发现,此人竟与传说中的朱惠帝有五六分的相似。
“谢老祖。”
朱泽规规矩矩的行礼完毕,方才起身。
起来后便恭恭敬敬的将双手垂于身侧,侍立于一旁。
中年人坐在主位上,神情和蔼的说道:“针对心学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吧。圣人当世,其道大昌,切不可因小失大。”
“是,老祖。”
朱泽连忙应是,稍作迟疑,才问道,“不过,老祖您刚刚不是说他状态糟糕吗?”
“的确如此,不过,其握有不完整圣权,在当世依旧无人可敌!”
中年人神色间带着淡然之色,说道,“但是,心学有难以弥补的缺陷!那就是内修己身,忽略外物,一味的空谈心性,注定于事功无益!”
“而这一次对方显露圣权,天下文人景从,让心学彻底登上了正统地位,到时候必将无限扩大心学的缺陷。”
“心性弥散,性德崩坏,将无可避免!”
“到时候,圣权不稳,哪怕圣人也要从圣坛上跌落下来。”
中年人脸色露出哂笑。
“原来如此,老祖明见万里!”
朱泽连忙说道。
中年人摇摇头:“这非是什么明见,而是心学本身的门槛太高,寻常人效仿修行,徒增一笑尔!”
第877章 一路南行的张太岳
“对了,那陆家后生成了心学半圣,可有此事?”
中年人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朱泽,朱泽连忙回答:“确有此事。”
“我听闻他的神通似乎有些奇异?”
中年人问道。
朱泽神色变得略显怪异了几分,说道:“的确如老祖听闻的那样,此人厚颜无耻,卑鄙下流,领悟的神通亦贴合这些方面。”
说着,就将他探知到的一些“点子扎手,风紧扯呼”,“巧取豪夺”神通讲述而出。
中年人闻言,失笑一声:“倒也是个夯货。记得将这事传出去,心学出了这样一尊半圣,岂可不好好宣传一番?”
“是,老祖!”
朱泽躬身,礼送老祖离开。
见到老祖身影消失,他这才松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憧憬:“老祖的威势越来越强了,若老祖有机会继承大统,我们这一系说不定可以成为帝脉皇族!”
帝脉皇族!
虽说身为皇族,必会受龙气束缚,难脱寿数大劫。
可身为皇族的好处却也不少!
天下之富尽可享用,一切资粮也几乎唾手可得,除非国灭,否则荣华富贵,势力权柄,皆可世代相传。
这是百代之功业,必将名垂于族谱!
甚至传闻,作为天地对皇族的补偿,身为帝脉皇族者,除非被削去族名,否则哪怕身死,亦可有朝一日在冥土转生,永享后世香火!
等闲人家不过一条命,一命呜呼!
豪门大族却多得一命,可在香火祭祀中以祖神形态复苏,而皇族则是更多一命,能在冥土转生,继续安享天命!
人间一朝,冥土一朝!
人间朝堂可灭,冥土香火永存!
当然,冥土之说,多是传闻,至于真假,在未死之前,谁也不敢笃定。
可是哪怕只是传闻,能够在冥土再活一世的诱惑谁能够抵挡?
半圣终究也是人,亦不可免俗!
哪怕是道门佛门,能以神魂在人世转生,也会有人劫厄难,稍有不慎,就灵智蒙昧,彻底化作其他人的资粮!
朱泽压下心中的悸动,将老祖叮嘱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很快,关于心学半圣的传闻就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也让不少人看到了希望,尤其是一些自觉难以攀附上心学圣人的那些人。
“陆持这样都行,我们凭什么不行?”
“走走走,二当家,我们一起去加入鹅湖书院!”
“小的们,咱们也去修个心,未来说不得能混个半圣来当当!”
一时间,各地不知道建了多少心学书院,各种学会、文会不断开展起来,甚至一些朝廷官员也加入其中。
心学的声势,几乎席卷天下。
人人以内修心性为准则,甚至有些人开始穿着奇装异服,张扬自我个性,甚至公然拉着青楼女子在街上放浪形骸,自称是在致良知!
乱象横生,渐渐开始反噬心学!
皖南城。
大旱毁伤了粮食,百姓流离失所。
一辆牛车沿着破烂的官道,慢慢前行。
张太岳看着道旁干裂的地面,满脸沉重。
而这时,一个骑士飞马而来,到了牛车前,便翻身跃下马,跪在地上。
“禀告大人,现已查明,当地知府周友良终日与一众心学门人饮酒作乐,枉顾灾情,置城内百姓于不顾……”
“进城。”
张太岳听着骑士的话,眼眸里越发冷厉,吩咐一声,直接落下了帘子。
牛车朝着城门而去。
城门底下,灾民聚集的更多,有些甚至已经饿的气若游丝,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心学……”
张太岳看着这一幕,心情越发沉重,“非我大明此刻所需之学问!空谈心性,只会误国误民!”
“我决不允许这种存在!”
张太岳的牛车直直来到了城里举办文会的红乐馆。
丝竹之声远远可闻,夹杂着女人的笑声,让气氛充满了糜烂。
“将他们都给我拎出来。”
张太岳眼眸冷厉。
此言一出,随行的一队骑士立马如虎狼一般朝着红乐馆内扑了进去,很快就把以张友良为首的一群人拎了出来。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身酒气。
被拖出来的时候,更是不断大喊:“大胆,你们是什么人,要造反吗?我可是当地的知府!”
“我们是心学门下,你们怎么敢擅闯我们的文会!”
“混账东西,快放开我!”
啪啪啪。
一名骑士上去,几个耳光甩过去,厉声呵斥道:“首辅面前,焉敢放肆!”
“什么狗屁首……”
这话刚说了一半,周友良就好似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瞬间清醒过来,只见张太岳从牛车上走了下来。
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一身朱红色的蟒服,正面那尊贵无比的“坐蟒”图案,显示出这乃是陛下赐下的最为尊贵的赐服!
“张,张首辅……”
周友良吓得脸色煞白,两股战战,整个人差点儿趴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