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绝对不可!依照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大宋抗衡,并且我们也没有必要与大宋抗衡!”
“而今大宋经过变法,国富民丰,商贸甚盛,物质甚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更多。我们与西夏才是仇敌,我建议,主动联系大宋,愿为前驱,与他们一起灭掉西夏。”
“大宋是讲规矩的,只要我们将他们当作朋友,我们便能独立自治,就如同南方的大理国那样,只要听话,好处甚多,我们的百姓也会富饶起来。”
“大宋与西夏乃是死敌,定然有大战,我们与西夏联合,完全是自找死路!”瞎毡瞪眼看向董毡。
董毡的眼里满是不服气。
“大哥,你就那么喜欢做大宋的狗吗?你这种想法,我们何时能统一吐蕃,建立比宋辽更加强大的国家!”
“三弟,别再痴心妄想了,除了我们,吐蕃诸部皆杀戮不断,如何统一?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又何谈尊严?”
“辽、西夏与宋三国,唯有宋是向前走的,唯有他们的法令是公平的,秩序是稳定的,百姓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吐蕃诸部纷纷归宋,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不能为了个人的王图霸业,牺牲族人的性命,我们必须认清现实,大宋是能够帮扶我们过得更好的朋友,西夏则是我们身边的强盗。”
“至于辽国,不过是为了利用我们罢了,你以为耶律宗真将辽国公主许配给你,是真心想让我们顶替西夏,成为西北霸主吗?他们只是要利用我们抗击大宋,我们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听到此话。
唃厮啰抬头看向瞎毡,道:“只谈如何解决当前事!”
“是,父亲。”瞎毡连忙点头。
董毡与辽国公主锡令结牟的婚约,乃是唃厮啰默许的。
唃厮啰也不愿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筐子里,他与辽国打好关系,也是为了部落能多一个靠山。
这时。
向来言辞不多的唃厮啰二子磨毡角开口了。
“父亲,我建议我们按兵不动,就像宋人的那句话:以不变应万变。”
“当下,我们并不清楚大宋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到底是准备灭夏还是只占领河湟、让西夏人产生压迫感,尚未可知,我们若盲目站出来反宋,可能会成为大宋的第一个攻打的目标。”
磨毡角刚说完,董毡就撇嘴道:“什么按兵不动?那不就是等着挨打吗?待陷入被动时再出击,一切都晚了!”
瞎毡接着道:“我认为也不行,若我们不配合大宋,他们必然以为我们可能在与西夏或辽国密谋,若他们将我们当作敌人,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唃厮啰三子。
一个主张联合诸部攻宋,一个主张联宋攻夏,一个主张按兵不动。
三个人,三种主张。
随即,三子都看向唃厮啰。
唃厮啰想了想,道:“我觉得磨毡角的主张较好,咱们先按兵不动,看西夏有什么动静。”
当下的唃厮啰,心已归佛。
他既不想让部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也没有统一吐蕃或攻打西夏的野心,只想守着这一片区域,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这时。
瞎毡道:“父亲,大宋御史中丞苏良,深入河湟已两个多月,若我所料不错,他现在极有可能就在我们部落附近,他若要来部落,与父亲商讨灭夏之事,父亲打算如何做?”
此话一下子问住唃厮啰了。
到那时,不表态也要表态了。
唃厮啰只要称不愿战,那就是要与大宋决裂。
到那时。
狄青率大军肯定先攻唃厮啰部落,毕竟他们也担心与西夏作战时,有人朝着他们的背后捅刀子。
董毡挺着胸膛说道:“他若敢来,我就拿他的脑袋祭旗,一个读书人有什么好怕的,待我撕烂他的嘴,打碎他的牙,看他还如何说话?”
听到此话,唃厮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拿起面前的茶杯,一下子砸在了董毡的身上。
“哗啦!”
滚烫的茶水泼了董毡一身。
董毡望着唃厮啰那愤怒的眼神,连忙跪在蒲团上,一旁的瞎毡和磨毡角也连忙跪了起来。
他们的父亲唃厮啰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脾气了。
连骂都没有骂过他们。
而今砸茶杯,说明有人说错了话,并且此错相当严重。
唃厮啰缓了缓,道:“无论我们联宋还是攻宋,那苏良若来,必须以上宾对待,除了是在战场上相见,在其他地方绝对不可动其半分。”
“他是大宋的贵人,福星,是注定名垂青史的人物,我们若杀了他,就是罪人,佛不会饶恕我们的。”
“另外,若真杀了他,恐怕大宋将会以倾国之力来灭了我们!”
唃厮啰号称佛子。
他非常明白苏良这等人物拥有多么强大的号召力。
杀苏良,那就是与大宋彻底不死不休了。
绝不可为。
“孩儿明白了!”瞎毡三人同时拱手。
唃厮啰拨动手中佛珠,想了想道:“明日我便前往青海(即青海湖,宋时称海而非湖)静修,若那苏良来此或派人传话寄信,你们便拖延一下时间,此次大宋之事,我不愿参与。他们若真动了攻打我们的念头,我们就朝西撤退。论武力,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让宋人输了理,我们便算是赢了,必然能存活下去!”
唃厮啰是懂大宋的,若他们选择撤退,大宋还真大概率不会斩尽杀绝。
“是,父亲。”瞎毡三人再次拱手。
然而除了磨毡角面带淡淡的笑意外,其他二人皆是有些不情愿。
他们皆觉得唃厮啰老了,保守了,糊涂了。
……
西夏边境,卓啰城。
一座大厅内。
卓啰和南监军司统帅嵬名旭德和监军使嵬名阿嵇这对表兄弟,听到“苏良河湟劝降,狄青武力拓边”的消息后。
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这该怎么办?咱们不是已经将野利部献祭出去了吗?宋人还来找事,他们不是天天喊着收复燕云吗?不趁着辽国内乱去收复燕云,非来河湟拓边做什么?”嵬名阿嵇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嵬名旭德阴沉着脸色。
“宋人或许并未准备好攻打我们,他们只是想占领河湟,使得我们处于被动状态。”
“有区别吗?待他们占领河湟,那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打我们就什么时候打我们?宋军最先攻的就是咱们卓啰城,我们如何阻挡,咱们下个月的军粮还不知在哪里呢?”
嵬名阿嵇眼珠一转,接着道:“依照咱们国相的性子,这次绝对不会按兵不动,大概率会让咱们主动出击,但依照咱们目前的兵力,恐怕是敌不过狄青!”
“这样,咱们立即写信给国相,一方面请求增兵增军粮,另一方面看能不能让他速速与唃厮啰部或辽国联系,国相与他们都有来往,或许他们能帮扶咱们。”
就在二人商讨之时,一名情报兵快步跑了过来。
“国相急信!”
嵬名旭德打开书信,看完之后,高声骂道:“没藏讹庞,你就是个畜牲,你……没藏家就该断子绝孙!伱……你家就没有一个好玩意……”
嵬名阿嵇从未见过嵬名旭德如此粗鲁,接过书信一看,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要彻底完了!”
没藏讹庞比他们还先一步得到大宋拓边的消息。
没藏讹庞要求二人率麾下的两万多名士兵出城,占领黄河以及周边的的蕃人部落,建立防御军阵,依靠黄河之险对敌,若有一兵一卒退回卓啰城,杀无赦,若败,依旧军法处置。
后续,他将会派大军来援,并与唃厮啰部和辽国联系。
简单来讲——
没藏讹庞让他们借助黄河天险与宋兵拼命,然后为后面的士兵争取时间守城,建立防御工事。
也为他搬救兵,争取时间。
如此一来,二人大概率是要死在黄河河畔了。
即使侥幸活命,以后也没有仕途了。
嵬名旭德来回踱步,突然眼前一亮,竟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嵬名阿嵇吓了一跳,以为嵬名旭德要装疯,借此逃命,然后让他做统帅。
就在他也准备装疯时。
嵬名旭德兴奋道:“阿嵇,我找到保命之法了!”
“你立即回信给没藏讹庞,称我们一定倾尽全力,即使全军覆没,也绝对不让宋军过河,写得越热血越好,一定要凸现我们舍命为国的拼劲!”
嵬名阿嵇有些懵。
他感觉嵬名旭德可能是真疯了,也有可能是傻了。
他们两个光屁股长大,嵬名旭德根本就不是这种愿意为西夏牺牲的人。
这时,嵬名旭德得意一笑。
“这封信,是给那群党项族的老爷子们看的,然后我会再写一封信给没藏讹庞,告知咱们真实的计划。
“这次,我们不求一胜,但求惨败,败的越惨,我们的功劳越大!”
随即,嵬名旭德向嵬名阿嵇耳语起来。
嵬名阿嵇听过嵬名旭德的计策后,不由得大喜,激动地道:“好计策,好计策啊!此战过后,咱们就能回朝任富贵闲差了!”
第485章 大败不如惨败!我们要败的有意义,有价值
七月二十日,午后。
西夏国都,兴庆府,皇宫大殿内。
七岁半的西夏国主李谅祚坐在御座上,用余光打量着旁边帘幕后的没藏氏。
见没藏氏没有看向他,便身子一软,斜靠在椅背上放松起来。
枯坐近一个时辰,他已有些受不了。
但没藏氏没发话,他根本不敢离座。
当下的西夏朝堂。
他这个国主就是个摆设,撒泡尿都要请示。
“咳咳!”
没藏氏一咳嗽,李谅祚立马坐直身子,看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