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6节

  一个受害者,两个见证人,周边又没有其他人。

  苏良又是独居,也无人为他作证。

  吴育淡淡一笑,又看向歌伎秋娘。

  “秋娘,既然你称与苏良行了欢合之事,那自然是赤身相见,本官且问你,其胸口可长有绒毛?”

  歌伎秋娘眼珠一转,回答道:“可能……貌似……好像有吧,那日灯光较为昏暗,奴家……奴家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那么一大片绒毛,难道你都看不到吗?”吴育反问道。

  “有……似乎是有的!”秋娘顺着吴育的话语说道。

  啪!

  吴育拍下惊堂木,厉声道:“到底有没有?”

  “那晚……那晚……他……他甚是粗暴,奴家都吓着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些,应该……应该是有的。”秋娘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苏良,解衣!”吴育高声道。

  当即,苏良将衣衫解开,露出白皙而健硕的胸膛。

  其胸膛前并无一根绒毛。

  但自脖颈下却有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甚是醒目。

  秋娘不由得大惊失色,辩解道:“奴家……奴家想起来了,那晚奴家看到了这样一片青色胎记,当时……当时还被吓了一跳呢!”

  听到此话,苏良笑了,吴育也笑了。

  “取热水毛巾来!”吴育喊道。

  很快,热水毛巾出现在苏良的面前。

  苏良以毛巾蘸水,开始擦拭胸膛,片刻功夫,身上的青色胎记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他和吴育早上商议出的计策。

  秋娘三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不由得止不住打颤。

  砰!

  惊堂木再响。

  “秋娘,你可知一个贱籍女子构陷朝廷官员是何罪?你若再满嘴胡言,本官可将你立即杖毙于衙前!”

  吴育瞪着眼睛,官威十足。

  “还有你们两个,若查实做了伪证,不但自身有罪,还将连累家人,你们真以为靠着某位大人物就能免于刑罚吗?”

  噗通!

  清风楼掌柜王洪海、小二张来福同时跪在地上。

  “官人,我们……我们招,我们招供,那晚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是有人给我们十贯钱,另外威胁我们若不……帮忙便让我的店铺倒闭,我们……我们才……才不得已作伪证的!”

  二人说出此话后,一旁的歌伎秋娘也瘫坐在地上。

  苏良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这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他终于清白了。

  半个时辰后。

  清风楼掌柜王洪海、小二张来福、歌伎秋娘重新写了证词。

  证词中,他们乃是受夏府管家刘忠指使,夏竦始终未曾出面。

  但这已经足够了。

  苏良很明白,靠着此事将夏竦绊倒很难,但却能让他离京外放。

  当即,吴育将案宗整理一番后,便进了宫。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监察御史包拯和两位谏官,也开始写章疏,弹劾夏竦。

  ……

  翌日,近午时。

  进奏院案的处置结果公布了出来。

  罪名最重的三人,监进奏院苏舜钦、进奏院右班直刘巽和集贤校理王益柔皆被外放。

  一人任苏州通判,一人任湖州长史,一人监复州税。

  天章阁侍读王洙也被贬知濠州。

  其他人,都被口头警告一番,并未惩处。

  苏良亦是。

  此结果,已经非常好了。

  若无苏良那篇《自罪书》,恐怕好几人都会被削职为民,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这一日。

  性情刚毅的包拯,连上五道奏疏,弹劾夏竦包养姬妾。

  但皆被皇帝赵祯留中不出。

  所谓“留中不出”,其实就是让夏竦体面离职。

  很快,夏竦自请离朝。

  赵祯命其仍以同平章事之职,判大名府。

  与此同时。

  苏良的《自罪书》也传播到了民间。

  此乃皇帝赵祯的意思。

  意在以民声,遏制朝堂这种“污人清誉”的陋习发生。

  一时间,百姓们对这位权监察御史里行苏良的风评大改。

  大赞其性格刚毅,宁折不弯。

  更有人送赞语:大宋台谏官之骨,当如苏良苏景明!”

  百姓们就是这么可爱。

  虽对事不擅辩真假,但却知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苏良经过此事也逐渐明白。

  朝堂水深,非黑白二色可论之,日后做事须步步为营,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跌入深渊。

  ……

  注:依史料,苏舜钦因进奏院案被削职为民,后闲居苏州,建沧浪亭,撰《沧浪亭记》,最终英年早逝。本书将其贬谪苏州,意在让其仍能写《沧浪亭记》,为当代高中生保留这篇需全文背诵的散文。

第7章 御史日常,看报喝茶弹劾

  2023-10-23

  庆历四年秋。

  九月二十三日,五更,天微微亮。

  苏良从家出发,过州桥,一路向西,途径鹿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

  边走边吃,用了约两刻钟,来到了御史台衙门。

  污名已消。

  他自然要正常上班了。

  御史台,台长为御史中丞。

  下辖三院,分别为:台院、殿院和察院,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分辖。

  不过有些人是兼职,并不在御史台办公。

  苏良所在的察院,有监察御史六人,当下在汴京城的只有刘元瑜和包拯。

  监察御史里行有两人,一个是苏良,一个名为周元。

  其余还有主簿、检法以及相关吏员。

  此刻,朝官们都在上朝,身在御史台内的皆是小官与吏员。

  ……

  御史台察院。

  是一个有着八间房屋的破旧大院。

  院内柏树槐树参天,枝杈上筑着许多鸟窝,以乌鸦居多。

  一进院子。

  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书墨香。

  苏良步入东侧一间约四十平的房屋。

  屋内有两个工位,一东一西,前方有个茶台,其余地方堆积的满是书刊报状。

  茶台旁。

  另外一名监察御史里行周元,正在泡茶。

  周元,字子雄,三十七岁。

  今年年初从地方调到汴京,在汴京没有什么靠山背景,也是写得一手好文章。

  “呦,景明老弟,回来了!”

  “一封《自罪书》,名扬汴京城,遭此诬陷仍能秋毫无损,厉害厉害!”

  苏良无奈一笑,道:“子雄兄,莫调侃愚弟了,侥幸保住官职而已。”

  二人关系不深,闲聊数句后,苏良也倒上一壶茶,在工位坐了下来。

  苏良的日常公务,就四个字:看报,弹劾。

  看似简单,其实也挺繁琐。

  他需要翻阅进奏官每日递交上来的公关文报,整理一些吏员交上来的一些小道消息。

  有时,甚至还要处理上官交下来的台参辞谢以及去其它衙门取索一些案卷书簿。

  苏良需从大量的信息中,挖掘出可弹劾的内容。

  然后撰写章疏,向中枢或皇帝论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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