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也与他一起吃饭畅聊过,二人私下都是以兄弟相称。
片刻后。
二人坐到了后厅内。
刘昱为苏良一边倒茶,一边气愤地说道:“那个高丽户部郎中崔尚安就是个老泥鳅,甚是奸滑!”
“上次,我与他见面,他告诉我高丽王如何如何重视此事,高丽已派遣了上万兵丁衙役寻找,结果到现在,七百多人才找来十几人,这不是恶心咱们吗?”
“我都想带着人冲入高丽,给我十日时间,绝对能将咱们的人全找出来!”
刘昱是个性情之人。
他对对面的高丽没有一丝好感。
苏良看向刘昱,笑着道:“咱们若真冲入高丽,那就是与其开战了,现在还划不来。”
当下。
大宋若派兵攻打高丽,辽国和东瀛一定会出手。
大宋并不惧他们,但是目前还不值得。
更关键的是——
一旦开战,可能将七百多名无辜的大宋百姓都害死了。
刘昱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苏良。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我在催促信中都骂他是老泥鳅了,可他还是称正在倾尽全力找人,一副很认真做事的模样,实在是挑不出错!”
刘昱将高丽户部郎中崔尚安的回信递给了苏良。
苏良看过之后,也道:“这个人,还真是个老泥鳅,回信有礼有节,找不到他的半分不是,但就是不做事!”
刘昱想了想,又道:“要不我以你的名义约他见一面,你在高丽乃是大名人,他惧于你的权威,没准儿就乖乖将人给我们放回来了!”
高丽人最惧怕的是契丹人。
而苏良多次令契丹人吃瘪,更是生擒耶律大王,使得耶律大皇子耶律洪基对其夸赞不已。
这些事情都传到了高丽,另外加上高丽的商船在扬州城偷书之事。
他们对苏良是又敬又怕。
“行,倒是可以先会一会他。”苏良点了点头。
“那午后,我就写信。”刘昱看向苏良,道:“已近午时,饿了吧,在蓬莱,鱼虾螃蟹,通通管饱!”
当即。
刘昱便带着苏良、杜雷、孙胜三人去吃午饭了。
一桌海鲜,甚是丰盛。
苏良三人也不客气。
不多时便下了手,在桌子上留了一大堆海鲜壳。
临海的海鲜,比汴京城的河鲜和运送来的海鲜要鲜多了。
刘昱没怎么吃海鲜。
不过却是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泥鳅汤。
饭毕。
三人便在刘昱安排的一处独院住下了。
苏良能住独院。
乃是因他此次出行的差遣是代官家外巡。
若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司谏,只能去住两人一间的简陋馆舍,或者自费住客栈了。
小院内。
苏良呼吸着咸咸的海风,看向杜雷和孙胜。
“派人去寻曹护,我在离开登州前,一定要见他一面。”
曹护身在海上,且他现在的身份是商是盗是贼而不是兵,必须提前寻找,才有可能见到他。
“是。”孙胜拱手。
苏良望向远方蔚蓝如海的晴空。
“趁着这几日清闲,我们可以在蓬莱好好转一转,还能体验一番渔民的赶海生活。”
苏良伸了伸懒腰,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只要能谈判,他就能让高丽妥协。
杜雷和孙胜甚是兴奋。
在外巡的最后一站,他们也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就在这时。
登州知州刘昱一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其身后还跟着三名衙役。
这三名衙役各自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两端,则是两个装着一大堆文书的竹筐。
苏良一愣,疑惑道:“文远兄,这是?”
刘昱一脸认真地说道:“此乃登州这两年来涉及变法的所有资料。”
“景明,你乃是代官家外巡,视察各地州府的变法情况。若看到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提。”
“我本想带着伱去海边逛一逛,坐船出一出海,但估计你在没有完成任务前,肯定没心情,弄不好还会骂我,于是我就先把这些资料都带来了,咱们先公后私。你看行吧!”
苏良望着面前的六竹筐文书,忍不住咽下一口吐沫。
他将这些文书资料看完,至少要五日。
刘昱完全是将其当成包拯了。
包拯就是那种不做完公事,绝不休息那种,俨然是大宋朝熬夜第一人。
王安石可望其项背,其他人都是望尘莫及。
苏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文远兄,好安排,我一定尽快看!”
一旁。
杜雷和孙胜也都面带无奈。
若苏良不能去海边休闲,他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一刻钟后,苏良便开始看起了文书。
……
翌日一大早。
苏良刚吃过早餐,便见刘昱带着登州的一众官员来了。
这些人听闻苏良来到了蓬莱,便要向苏良请教全宋变法之道。
在刘昱的调教下,这些官员的求知欲甚强。
苏良怎能拒绝这种请求,只好与他们坐在前厅内论变法之道。
一开始。
苏良与官员们聊得还挺认真,主题也都正确,但渐渐就变了味道。
“苏司谏,听说王介甫将洗澡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全宋变法上,一年就洗一次澡,可是实情?”
“苏司谏,听闻司马光已达到了‘心中无家’之境界,他真的是在馆阁中吃睡吗?”
“苏司谏,听说你为了变法,整日通宵达旦,和包希仁乃是整个汴京城最会熬夜的,可是真的?有什么熬夜的秘方吗?”
“苏司谏,你们如此醉心于政事,是如何处理夫妻关系的,难道不会有矛盾吗?”
……
这些地方官眼睛瞪地非常大,相当八卦。
他们听到的这些消息,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多数都是来自于中书省。
中书省的相公们为了让地方官员们努力奋斗,不断美化苏良、王安石、司马光等年轻官员的形象。
称为了全宋变法。
王安石一年洗一次澡,司马光以官衙为家,而苏良则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
其实。
王安石不洗澡就是因不爱洗澡。
司马光以官衙为家,纯粹是那段日子他妻子让他纳妾,被逼的离家出走。
至于苏良整宿整宿不睡觉,那是因苏良写奏疏的速度太快,很多人误以为他是熬夜所写。
这些谣言。
在众相公的印证传播下,成为了激励诸多地方官员的美谈。
此时,苏良若道出实情。
他们只会称苏良谦虚,根本不会相信。
苏良无奈。
对一些不愿回答的问题,微微点头或尴尬一笑,便算是将其揭过去了。
……
接下来的两日。
苏良白日与众官员讨论变法之策,晚上翻阅登州的变法资料文书。
虽然忙。
不过有美食相伴,倒也让苏良的心情非常愉悦。
大宋的地方官们若都像登州的地方官这般热情好学,大宋何愁不强,百姓何愁不富!
又一日,近黄昏。
苏良正在竹筐前啃文书,刘昱拿着一封信,面色铁青地走了过来。
不同于包拯总是面无表情,刘昱是喜怒皆形于色。
从他的表情。
苏良就能看出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