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黑衣矮壮男也走了过来,并举了举拳头。
那男掌柜,一脸紧张地说道:“几位爷,行行好,我们是小本买卖,禁不起打砸,要不我……我将炖鸡和蒸兔平分?”
“现在平分不行了,炖鸡和蒸兔都是我们的,不过,他们要付钱后才能滚蛋!”灰衣高瘦汉子气势汹汹地说道。
苏良无奈一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此等逞凶斗狠的场面了。
这样的对手太低端,依照他的段位根本碰不着。
苏良看了杜雷一眼,然后拿起筷子便朝着桌上的鸡肉夹去。
“你……你……你真是不想活了!”
就在灰衣高瘦汉子准备打掉苏良的筷子时,杜雷骤然抓住了灰衣高瘦汉子的手臂,然后一耳光扇了过去。
作为一名军队教官,杜雷最喜欢的就是教训这种无礼野蛮的兵。
“啪!”
耳光脆响。
直接将灰衣高瘦汉子扇懵了。
而这时,他后面的黑衣矮壮男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老子捅了伱!”
就在黑衣矮壮男冲向杜雷的那一刻。
一旁的孙胜骤然出手,一下子便将后者的匕首夺了下来。
匕首乃管制兵器,即使是士兵,也是禁止外带的。
就凭这一条,已经是“杖四十”的惩罚了,再加上袭民,那就是“徒二年”起步了。
黑衣矮壮男失去匕首后,又朝着后腰一摸,竟然拿出了一个袖弩。
虽然一看便知是自制的袖弩,但私制弩器外加手持弩器攻击。
这个罪名,直接就是“流放岭南”了。
若再算上是攻击朝廷官员,就是处以极刑了。
此刻的二人根本不知,他们已经犯了砍头之罪。
杜雷看到袖弩,顿时怒了。
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那黑衣矮壮男的面前,还不待对方发动弓弩攻击,便将黑衣矮壮男摔在了地上,然后先踩在其手腕上。
“啊……疼……疼……疼!”黑衣矮壮男痛叫道。
随后。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个自制袖弩便被杜雷踩成了碎片。
他绝不允许苏良附近有威胁其生命安全的物品存在。
苏良吃了两块鸡肉后,微微皱起眉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巡查过程中,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地方驻军。
军队改革也是全宋变法中的重要一环。
虽然将士的执行力甚高,但是底层到底怎么样,也需要监察一番,才能清楚。
就在这时。
另外一个灰衣高瘦汉子爬起身来,冲到前方的麻袋前,扛起麻袋就跑。
孙胜怎会让其逃走。
当即,提起一旁的短凳便扔了过去。
“砰!”
短凳砸在灰衣高瘦汉子的后背,使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然后,二人皆被擒拿,孙胜从一旁抽出两根麻绳,将二人捆绑了起来。
食店夫妻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苏良缓缓站起身来。
他好奇的是麻袋里究竟装的什么。
竟然让这个灰衣高瘦汉子快被揍成重伤的情况下,还要扛着麻袋逃。
那个麻袋并不轻。
杜雷见苏良看向麻袋,当即快步走过去,解开细麻绳,低头一看,脸上满是惊诧。
然后,杜雷将麻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哗啦!哗啦!
苏良低头一看,也甚是惊诧。
麻袋里一团一团的全是牛筋,还有十个牛角。
牛筋,牛角皆是军用物质。
牛筋是制作弓弩的最好原料,比羊筋、马筋的质量都好。
牛角则是制作军号的的原材料,牛皮也是制作军甲的主要材料。
自庆历年间的宋夏战争结束后,大宋为扩充武备,禁止牛皮、牛筋、牛角私下售卖。
在大宋,杀牛要有官府的公凭。
牛肉可以卖,不过因牛所具有的耕种和拉货功能,大多数人都是不吃牛肉的。
牛死后。
牛皮、牛筋、牛角都需要售给县衙的牛筋库。
有私下买卖交易者,杖六十,徒一年起。
这麻袋里面的牛筋至少有二十斤,而一头牛至多能出牛筋半斤。
苏良不明白。
这两个青州士兵用麻袋装着这么多的军用物质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何意图?
看来,该查一查青州镇海军了。
这时。
那名灰衣高瘦汉子看向苏良道:“我二人乃是大宋禁军,隶属青州镇海军,此次乃是要执行一次绝密任务,快快放了我们,不然你们将有重罪!”
苏良淡淡一笑。
这种话,也就能骗一骗乡下不识字的老叟老妪。
他看向二人道:“我管你是谁,依照我大宋法令,私下带兵刃弩器外出,并袭击百姓,至少徒二年。你们还外带如此数量的军需物质,恐怕至少是流刑了!”
苏良并没有吓唬他们。
前几年,宋辽榷场,曾有人私下交易两只牛角,榷场就关闭了足足五日,在查出罪魁祸首后,才再次开放。
大宋对军需物质的管理非常严苛。
特别是牛筋。
外流一根,就会让对方多制造出一个可杀人的弩器。
大宋对其管控的力度非常大。
两名士兵都是一愣,没想到乡下这番打扮的人,竟然如此了解大宋法令。
他们若不是看苏良三人穿着普通,绝对不会如此嚣张。
“那……那给你多少钱,才能放过我们?”灰衣高瘦汉子顿时怂了。
苏良看向孙胜。
“塞住他们的嘴,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将他们带走审!”
当即,孙胜用破布塞住了二人的嘴,然后三人重新坐在桌前,开始吃喝起来。
三人丝毫没有受到二人的影响。
狼吞虎咽,吃得甚香。
不多时。
便将桌上的炖鸡、蒸兔、馒头、小菜、米酒全都消灭了。
随即。
孙胜让隐身在外面的护卫,将二人和麻袋里的牛角牛筋都带了出去,还牵走了二人拴在外面的马。
苏良走到柜台,看向仍在瑟瑟发抖的店家夫妻,笑着道:“掌柜的,你家的炖鸡真好吃,我给的钱够不够?”
“够!够!还……还多了呢!我这就找您钱!”女掌柜话音发颤地说道。
“不用了!”
苏良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道:“掌柜的,若有人来问此二人的下落,你们就照实回答,然后称我们去县城了!”
苏良希望有人主动找他。
片刻后。
夜色渐深,苏良的马车停在一处破庙的前面。
苏良望向蜷缩在地上的二人,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兵?”
“青州镇海军第二指挥营,也叫虎威指挥营。”
“你们带这些牛筋、牛角要做什么,是谁让你们带的?”
“是我们的营副指挥使朱经业,他让我们将这些东西送到临朐县县城,他爹朱太公的手里。”
“朱太公要这些何用?”
“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送。”
苏良皱起眉头。
“为兵者,不可能不知私运军需物质是何罪,不知原因,便敢送?”
“朱副指挥使承诺会给我们每人三贯钱。”
“你们真不知作何用?”苏良再次问道。
一旁,杜雷再次攥起拳头。
刚才他已经揍了二人一顿,不然二人不会如此老实地回答苏良的问题。
“我真不知。不过,我猜测,朱副指挥使应该是从军器所拿出这些牛角、牛筋,然后让他父亲,再去卖给县衙的牛筋库,以此赚钱,朱副指挥使非常擅于做生意!”
听到“做生意”三个字,苏良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