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些资料整理齐全。
大宋便会以朝廷的名义向高丽要人。
高丽朝廷若敢包庇人叛子,大宋绝对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影响甚大。
自然瞒不住济南府的百姓。
他们根本想不到,一向贤能勤勉的知府和通判,为了仕途竟做出此等事情。
而白七娘咬下谢永卿耳朵,谢永卿反踹白七娘的事情,也让许多人唏嘘不已。
爱情,还是输给了功名利禄。
还有人怀疑此案的公允性。
但得知主审者乃是外巡的台谏官苏良后,瞬间便不怀疑了。
苏良虽然被贬,但他的能力、人品,为国为民的心,没有任何人质疑。
更何况。
若无苏良,根本没有齐州的三年变法,更不可能有现在的济南府。
这里的百姓。
对苏良、王安石、司马光三人都是万分感激的。
……
入夜。
苏良收到了赵祯的回信。
他对苏良的处理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此案,本应交由大理寺核查,但苏良乃是奉特旨意外巡,故而有权将案情审结。
同时。
赵祯已派遣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知制诰孙汴知济南府;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吕公著通判济南府。
二人不日便将来到济南府。
苏良听到此二人来济南府,不由得放下心来,接下来,一些擦屁股的活儿交给这两人即可。
……
三月二十五日。
清晨,天微微亮。
还不待孙汴和吕公著抵达济南府,苏良将下面的官员安排好任务后,便悄悄离开了。
济南府已定,他无须操心。
他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行踪,故而选择提前离开。
当下。
济南府的百姓只知苏良来到了济南府府城,还并不知苏良是要巡视整个京东东路。
苏良一路向东,目标是青州。
青州作为京东东路的前路治,商贸一直很繁荣。
不过京东东路的坏名声也始于青州。
有人道:京东东路,民风彪悍,剪径者众,十有七八在青州。
苏良想看一看。
全宋变法之后,青州的民风到底有没有改善。
……
三月二十八日,午后。
一处官道上。
两侧的树木高大,枝叶甚是葱郁。
远处田地里。
一片片翠绿翠绿的已结穗麦子迎风摇摆,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望之心旷神怡。
赶马车的杜雷望着不远处路侧的石牌。
“头儿,咱们到青州境内了,前面就是青州千乘县。”
马车里正在欣赏景色的苏良,朗声道:“改走乡道,然后让后面的兄弟们都与我们拉开距离,我想看一看当下的青州乡里,民风可还彪悍,剪径者可还存在?”
“明白。”
当即,杜雷大手一挥。
后面的禁军护卫们,便渐渐隐去。
一旁的孙胜也坐在杜雷一旁,与其一起赶着马车。
三人外加一辆豪华马车,放在庆历年间,乃是剪径者最喜欢的抢掠对象。
……
两日后,近午时。
马车前方。
杜雷看向孙胜,用马鞭尾部捅了捅对方。
孙胜望向马车,朝着杜雷嘟了嘟嘴,道:“要说你说!”
杜雷撇了撇嘴,先是干咳一声,然后朝着马车里的苏良道:“头儿,咱们已经在乡里溜达两日了,就连晚上都转了两个时辰。”
“不但没有遇到劫掠者,还遇到了三位以为咱们迷路而要为咱们指路的好心人,还有两位要拉着咱们去家里吃饭的老人,看来青州乡里是没有剪径者了,民风也比以往大有改善,前方就是千乘县县城,咱们……咱们要不要去吃顿热饭?”
苏良道:“看来是真没有剪径者了,此乃大好事,我也转累了,走,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咱们搓一顿!”
听到此话。
杜雷顿时大喜,马鞭一挥。
“驾!”
马车骤然加速,朝着县城内奔去。这两日,他吃硬饼喝凉水,都要吐了。
……
半个时辰后。
三人来到千乘县县城,一条店铺密集、道路宽却不足三丈的街道上。
街道两侧,摊位甚多,非常喧闹。
有卖布鞋的,有卖竹筐的,有卖荷包的,有卖豆腐的……
无论是外面摆摊的,还是两侧的小商铺,卖的都是日常生活所需的小物件。
“停车,好久没见过乡土气息这么浓的的街道了,我要下去走一走!”苏良兴奋地说道。
当即。
杜雷停下马车,苏良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望着此番热闹的场景,喃喃道:“以后,谁再讲青州民风彪悍、剪径者众,我第一个不同意,此等淳朴热闹的县城气息,和谐程度,不弱于汴京城!”
就在苏良感概之时。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然后。
在苏良、杜雷、孙胜三人诧异的目光下。
周边的摊贩从各自的摊子下面,分别拿出剪刀、菜刀、扁担、锄头、木棍等物品,纷纷朝前奔去。
杜雷和孙胜立即将苏良护了起来。
苏良一脸懵。
他望着一個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拿着剪刀怒气冲冲地朝前奔。
他看到一个十三四岁本在卖竹篮的少年,突然抽出一根竹竿朝前方跑去。
他还看到一个怀着孕的女妇人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牵着一个双羊角辫的小女孩朝前跑,小女孩大约五六岁,手里却也拿着一根木棍。
……
这阵势,明显是要打群架。
苏良实在无法理解这里的商户听到一句“官差来了”,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敌意。
当即,也随着奔跑的人群跟了上去。
片刻后。
苏良随着人群来到了前方的街口处。
这一刻,街口处足足站了有上百名百姓,几乎全都拿着打架的工具,男女老少,皆是一脸愤怒。
而站在他们前方的。
则是十余名衙役,外加一名身穿县官官服的中年人。
苏良猜测,他应该就是千乘县知县,郑有泽。
苏良从资料中得知,郑有泽为官清廉严谨,在青州诸县县令中,执行变法之策乃是排名前三的存在。
此刻,郑有泽也是黑着脸。
“德福街的父老乡亲们,如果你们再不配合,本官只能强拆了!”
这时。
为首的一名老者站出来道:“郑知县,我们不是要造反,只是想要讨还一个公道。”
“官衙若将临街商铺都拆掉,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你们要赔偿,并且要承诺,将盖好的商铺续签给我们两年,上任白知县给我们的承诺,不能因为他走了,县衙就不承认了!”
“你们若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强拆商铺,我们就只能拿命来反抗!”
老者说完后,百姓们纷纷挥舞起手中的武器。
郑有泽朝前走了一步,瞪眼道:“你们知道自己已经触犯大宋法令了吗?六丈宽的街道被你们占的不到三丈,导致市不通骑,此乃侵街之罪!而今又手持武器,面向官差,你们若敢动手,就是造反!”
“本官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了!本官再说一遍,三日之内,所有德福街两侧的商户都必须搬走,这些侵街占道的房屋都要拆除!伱们已经赚了三年侵街钱,官府收回公地,没有对你们进行惩罚,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还打算占官衙的地方占多久?”
“你们的侵街之举,影响的乃是整个千乘县的商贸,本官若真严格执行法令,可以将你们所有人都抓到县牢中,不但罚钱,而且治罪!”
“你放屁!我们没有侵街,我们没有违反大宋法令!”
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
“三年前,是上任白县令让我们在此搭建店铺,做买卖的。他承诺我们可长租五年,而今还有两年。若你两年后赶我们走,我们一定走,我们饿死也不给官衙添麻烦。但现在我们的使用期还没有到,你不能赶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