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想法,其实还有一個原因。
他一直未讲,也不好意思讲。
当下,赵祯已四十四岁。
他想趁着还有精力,御驾亲征,再拖个几年,他就没有这番力气了。
御驾亲征,向来都是他的理想。
而现在的他。
目标是成为一位超越太祖太宗,甚至超越汉武帝、唐太宗的圣贤之君。
……
当日晚。
苏良便将自己将要出差外巡、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的消息告知了家人。
当然,他没有言说具体去哪。
官家让保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朝堂民间,关系复杂,没准儿谁不经意的一句话将此消息捅出去,大家就看不到真相了。
唐泽和唐宛眉,向来都是深明大义,非常理解苏良。
苏子慕也很懂事,还让苏良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而苏沁一就不行了。
她听到此事后,搂着苏良的脖子就是哭。
哇哇大哭。
一直哭到累,哭到了睡着。
这让苏良甚是心疼,眼泪都掉下来了。
翌日。
苏良便带着一家老小游玩起来,他要好好享受这几日的亲子时光。
……
正月二十五日。
朝廷正式宣布,本届科举省试将于二月十三日、十四日、十五日举行。
此次科举省试。
范围大、内容广、难度高、录取的人数又少。
许多举子都心中忐忑,在读书之余,还不忘前往大相国寺烧香祈福。
还有的举子。
笃定策论一定会考全宋变法之策,都在疯狂地学习这方面的内容。
日近黄昏。
苏良一家人外出游玩结束,回到了苏宅。
苏良抱着苏沁一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几日。
苏沁一一直缠着苏良,一眼看不到苏良都要哭上一会儿。
粉嫩的小脸哭成了大花脸,可把苏良心疼坏了。
就在苏良准备进门之时。
不远处突然走来一名皇城司士兵,然后站在不远处。
此人乃是皇城司亲事官周达,这个月负责苏良一家人的安全。
赵祯尤为重视苏良的安危。
苏良每日出门,都至少会有三名护卫暗中守护在他身边,而在苏宅附近,更是夜夜都有皇城司士兵执勤。
护卫苏良之人,一般是不会现身的。
一旦现身,便是有事。
苏良将苏沁一放下,道:“沁一,你先随外公回家,爹爹一会儿就回去。”
苏沁一乖巧地点了点头。
随即。
待苏良的家人都进入宅院后,周达才来到了苏良身边。
“苏司谏,午后有人跟踪您。不过太狡猾,我们未能抓到他,您最近出门注意一些,我也会加派人手护卫苏宅,您放心,我一定会抓到那个跟踪者。”
“辛苦了!”
苏良拍了拍周达的肩膀,然后走进宅院内。
他并不知为何有人跟踪他,但他相信皇城司的能力。
……
翌日。
苏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苏子慕一大早便去禁中上课了,而苏良和岳父唐泽则是在后院挖土砍木,开始为苏沁一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花冠秋千。
就在这时,吉叔称司马光求见。
苏良洗洗手,走到前厅,便见司马光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汗水。
“景明兄,不好了!不好了!介甫要……要请辞还乡,请辞的奏疏都……都写好了!”
“什么?”
苏良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咱大宋朝的士大夫官员都请辞了,王介甫也不可能请辞,他只会做官,其他什么都不会。”苏良道。
“我……我不骗你!一个时辰前,雱儿(王安石长子王雱,九岁)跑到我家,称介甫昨日一夜未归,然后回家后,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开封府。”
“他从开封府回家后,便告诉妻儿,让他们收拾一下,三日后回抚州临川,然后……然后他就将自己关在屋内,谁都不见。”
“我去他家都未曾敲开他的门,只看到从门缝里递出来的一份请辞文书,但文书上的理由又很奇怪,他称自己德不配位,有辱士大夫名声,故而请辞。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伱了!”
苏良微微皱起眉头,喃喃道:“今年是流年不利吗?”
前有司马光夫妇要和离,后有王安石欲提前致仕。
苏良想了想,道:“走,咱们先去开封府。”
……
半个时辰后。
苏良与司马光来到了开封府,包拯的面前。
包拯听到他们问询王安石之事后,先是长叹一口气,而后道:“景明,君实,老夫答应过介甫,先不将此事外扬,你们若想知内情,还是亲自去问介甫吧!”
“老夫只能告诉你们,介甫受了委屈,很大的委屈,你们好好劝劝他,别让他想不开寻短见了,老夫我一定会尽快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
听到包拯这番话,苏良与司马光就更懵了。
委屈?
寻短见?
案件?
还一个公道?
苏良实在想不通,天下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心成圣,他事皆为浮云”的王安石寻短见。
二人见包拯不讲,便只能离开开封府,奔向了王安石的宅院。
……
王宅,是一套租赁来的二进院内。
这一刻。
王安石之妻吴氏和儿子王雱站在王安石的房门前来回踱步,甚是着急。
二人见苏良和司马光来了,连忙向其行礼。
苏良回礼后,看了看门口的请辞文书,皱起眉头,道:“介甫,开门!”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
“介甫,开门!”苏良再次喊道。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苏良顿时怒了!
“王安石,只有怂人才会将自己关在屋内,就你这副德行,还想成圣呢?”
苏良此话一下子戳中了王安石的软肋。
其话音刚落。
便听到屋内有动静。
紧接着。
头发散乱、甚是邋遢的王安石打开房门,然后又转身快步坐回了最里面的床上。
苏良示意吴氏和王雱先离开,然后与司马光快步走了进去,并关上了房门。
“介甫,到底发生了何事?”苏良问道。
王安石抬起头,犹豫了一下后,道:“我……我……我脏了!”
“啊?”
苏良与司马光都瞪大了眼睛,不知这是何意。
“脏了?你……你……不是向来都不爱干净吗?”司马光忍不住道。
苏良将司马光扒拉到后面,问道:“到底怎么了?快讲,免得让我们担心。”
“昨晚……昨晚我一夜未归,家里人得到的消息是我在三司待了一夜,其实……其实我去鸡儿巷了!”
“什么?”
苏良与司马光再次瞪大了眼睛。
“你……你去狎妓了?”司马光一脸不敢置信。
鸡儿巷。
汴京城中最有名的卖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