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是因朝堂、民间皆是夸赞之声,苏良自认脸皮很厚,但也禁不住被这样夸。
此外,就是一些碎嘴子、爱制造出一些歪论的中年文人说了一些闲言碎语。
苏良要避嫌。
这些人在大宋俘虏耶律重元的消息传来后,便称富弼会拜相。
还传出一句话:得苏良相助者,便可得相位。
文彦博拜首相。
便是因苏良在贝州兵变时倾力相助。
而今富弼拜相与文彦博简直是如出一辙,都有苏良很大的功劳。
台谏与中书执宰关系太近,并不是好事。
故而,苏良便选择耳不听则心不烦,准备在家好好休息一番。
……
八月十二日,汴京城一切如旧。
变法司在施行茶引法后,对朝廷的盐、酒、香料等榷卖制度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
收效颇丰。
当下,王安石和司马光已经成长为了大宋变法的顶梁柱。
二人的策略颇多,虽然偶尔有些冒进,但有范仲淹在,并未出什么大问题。
……
八月十七日,午后。
夏竦突然在枢密院晕倒,经由御医忙活一整晚,才清醒过来。
官家还亲自去夏府看望了他。
其清醒后,身体状态非常糟糕,甚至有传言称,夏竦可能活不到九月份了。
苏良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悲不喜,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夏竦已然六十七岁,该是致仕的时候了。
另外,就算夏竦身死,苏良也不会悲伤半分。
苏良承认夏竦有大才,但其心眼太坏,做的恶事太多。
他若身死,对大宋反而是好事。
……
八月十八日,近黄昏。
苏良正在桌前处理公事,身穿便服的范仲淹、唐介、欧阳修三人走了进来。
范仲淹道:“景明,换身衣服,咱们去看望一下夏枢相,官家去过了,文相带着两府三司的相公也去了,台谏不去,不合适。”
当下,唐介因文彦博贿赂张贵妃蜀锦之事,仍有间隙。
故而中书与台谏的交流,主要靠张方平与范仲淹。
范仲淹做事规矩周到,见台谏未去,便找上了唐介、欧阳修和苏良。
苏良微微皱眉。
“范公,你又不是不知我与夏枢相向来交恶,我去看望他,不是气他嘛!”
范仲淹道:“他已没有多少时日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许多争执,都该放下了,与一个将死之人还争什么!”
听到此话。
苏良无奈道:“行吧,我这就去换衣。”
……
片刻后。
范仲淹、唐介、欧阳修、苏良四人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苏良见唐介和欧阳修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便知二人也不是很情愿去看望夏竦。
范仲淹提醒道:“子方、永叔、景明,夏枢相已然病重,你们切莫在他面前说惹他不悦的话语。”
欧阳修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尽量不说话吧,礼数到了就行。”
一旁,唐介和苏良都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台谏官向来与夏竦不和,全朝皆知。
很快。
四人便来到了夏府。
此刻,夏竦躺在床上,脸色蜡白,俨然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曾经,范仲淹受过夏竦的举荐。
他笑着道:“夏公,好好养身体,朝廷的事情有我们呢……”
夏竦点了点头,看向后面站着的欧阳修。
“老夫恐怕是没有几日可活了,永叔,当朝最擅属文者,非你莫属,老夫这一生甚是坎坷,有功亦有过,不知可否麻烦你在老夫身死之后,为老夫撰写挽词。”
欧阳修一愣。
没想到夏竦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能让他撰写挽词者,必须是他倾佩的人,而夏竦根本不符合。
况且,欧阳修的挚友石介就是被夏竦气死的。
欧阳修想了想,直接道:“夏枢相,非常抱歉,我若为你写挽词,恐怕石守道会托梦骂我的!”
听到此话,唐介和苏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音来。
欧阳修实在是太直接了。
“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此话,夏竦剧烈地咳嗽下来。
一旁的侍女连忙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为其顺气。
过了近半刻钟,夏竦才缓了过来。
范仲淹瞪了欧阳修一眼,道:“夏枢相,当年你对伯庠(即宋庠)有知遇之恩,挽词自然由他来写才最合适,当下莫要讲这些,静心调养才最重要!”
夏竦咳完后,抬头看向苏良。
苏良担心夏竦再找上他,连忙道:“夏枢相,范相公所言甚有道理,我也认为只有宋相公才有资格为您撰写挽词。”
“是啊!是啊!”唐介也在一旁补充道。
随即,范仲淹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连忙道:“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宋相公比我更合适。”
欧阳修有些紧张。
刚才他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现在有些后怕。
若此话一下子将夏竦气死,他的罪过就大了。
……
随即,范仲淹与其又寒暄了两句,便带着欧阳修三人离开了。
四人明显感觉到,夏竦是真的没有几日可活了。
第337章 放大招!为了谥号,夏竦生前的最后一次折腾
八月二十二日。
就在苏良以为夏竦油尽灯枯之时。
后者竟口述一篇近三千字的长文,命亲信撰写下来。
其名为:《自罪书》。
此文不仅呈递给了中书,而且还让一些民间书贩印制誊抄,分发到了汴京街头。
很快,此文章便传到了御史台。
苏良拿到此篇文章后,忍不住感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夏枢相自知大限已至,竟想起忏悔了,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他确实该忏悔啊!”
当年的庆历新政以及这几年的全宋变法。
若不是夏竦为了个人利益而从中作梗,绝对会发展的更好。
此外,枢密院官官相护、谋私利者甚多,夏竦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罢。
苏良拿起夏竦的《自罪书》看了起来。
“竦少时明敏好学,十二岁作《放宫人赋》,十七岁著诗《渡口》,有薄名。”
“景德四年,竦参加制科考试,考中贤良方正科,通判台州,兢兢业业,从未怠惰。”
“大中祥符七年,臣入资善堂,初为帝师,甚是惶恐,不遗余力为官家授学。”
“多年仕途,臣曾知邓州、襄州、寿州、安州、洪州、青州等地,历任安抚、招讨等使。”
……
苏良看着看着,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这哪是自罪书。
简直就是一份自夸书。
夏竦将其入仕以来的功绩细数了一遍。
有文治,有武功。
编修过国史、治理过地方、镇守过边疆……
且还有举贤之功绩。
他厚脸称,范仲淹、庞籍、韩琦、宋庠、宋祁兄弟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而涉及“自罪”的内容只有两条。
其一,是对当年宋夏战事中好水川之战进行了解释。
夏竦称主罪在他,而不在韩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