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众臣齐齐去了大庆殿。
赵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夸赞苏良,除了晋升他为侍御史兼知杂事外,还赏赐了诸多厚礼。
朝内百官皆甚是羡慕,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往昔,大家都在摆烂。
没有人觉得自己很差劲。
但而今一些官员表现越来越好,官家批阅奏疏也越来越严苛。
就连夏枢相都熬夜看起了文书。
一些不想被取而代之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再懈怠,下面想要坐在他们位置上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
近黄昏。
大庆殿偏殿,就剩下赵祯与苏良二人。
赵祯笑着道:“景明,你可还有不便在朝堂上讲出来的心愿?朕今日高兴,可一并答应你!”
苏良思索了一下,道:“臣还真有两个请求,希望官家能考虑考虑。”
“你倒是不与朕客气!”
赵祯见过太多朝臣弯弯绕绕打哑谜,愈发喜欢苏良这种爽朗的性格。
“请官家先恕臣无罪!”苏良拱手。
听到此话。
赵祯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朕恕伱无罪,讲吧!”赵祯猜测,苏良绝对不是为个人而请。
苏良郑重地说道:待明年年初,齐州三年变法试行结束,我朝必将迎来全宋变法,臣恳请官家召范公、富公回朝主持变法。”
“臣作为台谏官,本不应举荐宰执,但是陈相与夏枢相实非适合主持变法的宰执,若不换掉,恐怕变法难成!”
依照大宋朝堂之规,台谏官与宰执不可互相举荐。
苏良此举显然是逾矩了。
但赵祯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虽然陈执中和夏竦在朝堂中引起了一些争议。
有人弹劾陈执中无主见,有人弹劾夏竦处理公务奸滑慵懒。
但对赵祯而言,这二人用起来还是非常顺手的。
陈执中是从龙之臣,夏竦更是半个帝师。
二人可不计名声,做一些赵祯无法去做的事情,处理掉很多无法拿到台面的事情。
这是范仲淹和富弼所不能的。
此外。
召范富回朝就意味着换相。
换相之后,下面的官员必然也会有非常大的调整。
这种调整必须慎之又慎。
不然将如范富新政改革吏治那般,一群官员闹起情绪,那就糟糕了!
赵祯有赵祯的顾虑。
赵祯想了想,道:“朕知你乃是为变法而请,但此事牵涉甚广,朕暂时无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朕会仔细思量一番的,你说下一个。”
苏良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着赵祯能立即同意,在他心中埋下这个种子就可以了。
“第二个请求是,臣恳请官家担任百家学院院长!”苏良提高了声音说道。
“什么?”
“这不是胡闹嘛!”
“朕怎能去做私学的院长,先不说合不合规,朕若成为院长,百家学院归朕直管,那不是带头对抗科举取士?你是要朕自己反自己吗?”
苏良知晓赵祯就是这个反应。
若不是他立下大功后说出此话,恐怕赵祯已经将他赶出去了。
“官家,百家学院院长之位,只有您能做,别人都做不得!臣可以先空着这个位置,待时机成熟后您再宣布您是百家学院的院长,但是现在你若不答应,会将臣害死的!”
“为何?”赵祯面带疑惑。
苏良解释道:“百家学院的初心是集民间百家之长,为百姓谋福祉,其实还有一个目的——研制火器。”
“臣之所以选择与将门曹家合作,选址在距离中央禁军军营不远的大河之畔,便是为了更方便的研制火器。”
“研制火器?枢密院与三衙自有研制武备火器的官员与军士,你还能比他们更擅长?”
苏良笑着道:“官家,臣曾去军营看过,那些火器根本称不上研制,只能算是制作,攻击力非常差,基本都是十年前的模子,比如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等。”
“名字听着很厉害,但威力比炮仗根本强不了多少,只能吓唬吓唬敌人,在战场上用处非常有限,作用远逊于弓弩。”
“臣之所以想要研制更厉害的火器,是因若日后我朝与辽夏开战,我们若想赢他们,唯一的倚仗可能就是火器。”
“官家试想,即使我们占领了燕云,在熙河畔拥有大量的养马之地,有了更强的骑兵,我们若与辽夏全面开战,我们的骑兵能打的过辽夏的骑兵吗?”
赵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辽夏之人,全民皆兵。
七八岁的孩子都能骑马狂奔,而大宋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在背千字文和唐诗呢!
仅凭后期两三年的训练,根本占不到半分优势。
能打个有来有回,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苏良接着道:“辽夏皆觊觎我大宋的肥沃富饶之地,咱们发展的越好,他们越想来抢掠。故而,臣欲寻火器之才,在百家学院内,秘密成立一个火器营。此火器营,需两府三司、三衙多方配合才能发展,故而必须要有官家坐阵……”
赵祯思索了片刻,觉得苏良此话甚有道理。
若自己不任院长,任苏良在私学内捣鼓军备武器,被官员弹劾后,这个罪名近乎造反。
苏良根本承担不起。
“朕准了,但是当下你不能告知任何人。”赵祯说道。
“臣明白。”苏良笑意灿烂。
拥有了赵祯这个靠山石,接下来他便能全力以赴去研制火器了。
……
片刻后,天色渐黑。
苏良离开皇宫,坐马车朝家中奔去。
此刻,正是吃晚饭之时。
苏良一到家,便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唐宛眉亲自下厨,岳丈唐泽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美酒,苏子慕在一旁举着筷子,不停地喊着:爹爹,爹爹!
苏良甚是开心。
家的温暖是任何地方都取代不了的。
……
深夜,苏宅卧室内。
一番云雨之后。
唐宛眉靠在苏良的怀中,纤纤玉手在苏良那结实的胸膛上划着圈。
一双娇媚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苏良。
“瘦了,也变黑了!当我听到你带着十几人去找西夏人问罪时,我都吓傻了,你万一出了事儿,我们娘儿俩该怎么办?以后不能这么莽撞了!”
唐宛眉紧紧抱着苏良。
她一直以为街头说书先生讲的乃是实情。
苏良率领十几骑,硬刚数万西夏精锐,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才令得西夏人交出凶手并致歉。
苏良将唐宛眉耳边的长发捋到后面,笑着说道:“你夫君洪福齐天,哪有什么意外?我建功立业,你和咱儿子以后不就能享福了吗?”
听到此话。
唐宛眉突然翻坐在苏良身上,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我不准,不准你冒险。你要出了危险,我们母子都不活了!”唐宛眉眼泪婆娑,一脸深情地望着苏良。
汴京城百姓谈论的都是苏良的巨大功绩、惊世之举。
而唐宛眉感受到的,却是苏良冒着生命危险才取得了如此成就。
苏良没想到一句话便令唐宛眉落了泪,一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起来。
而后,二人又做起了正事……
……
翌日,苏良并未前往御史台。
他请了三日假,准备好好陪伴陪伴家人。
当下的苏子慕脱去厚厚的棉衣,已能小跑走路。
简单的短句也基本能说个大概,正是顽皮的时候。
此刻,看护他才是最累的。
仅仅在院里,唐泽为了追苏子慕,一天都能跑十几圈。
唐宛眉有时根本拽不住他。
苏良回来后,苏子慕算是有了克星,被高高举过头顶,被放在树杈上,被高高抛在高空中。
苏子慕的笑声,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
不哭不闹。
唐泽和唐宛眉甚是开心,这些天他们被苏子慕折腾得够呛,但在苏良手里,苏子慕却甚是听话,且比往常要开心多了。
紧接着,在晚间。
苏良带着苏子慕分别去了欧阳修家、包拯家和唐介家。
这些日子,苏家全靠这三人照顾。
而苏子慕因长相可爱,小脸被亲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