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垂听到宋将如此称呼自己,根本不予理会。
但今日已比不上往昔,大宋愈来愈好,西夏却是越来越糟了。
……
约一刻钟后。
嵬名垂带着一百多名亲卫骑兵出了城门,而后停在距离城门约二百米的地方。
狄青与苏良见对方已经出城,当即也带着一众亲卫骑兵迎了上去。
不远处。
大宋的弓弩手们严阵以对,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
若有西夏兵敢出手偷袭,等待他们的将是如暴风骤雨般的箭矢。
稍倾。
狄青、苏良等人与嵬名垂在相隔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嵬名垂看向狄青,道:“狄将军,你这阵势,可是要与我大夏开战?宋向来自诩为礼仪之邦,没想到竟公然破坏两国和议。论打仗,我西夏从不惧辽宋,待我大夏再次兵踏宋境,你们再想以岁币求和,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嵬名垂先撂狠话,想在气势上压倒狄青。
苏良听罢这番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话越多,词越狠。
说明对方心越虚,越不敢战。
狄青冷哼一声,道:“我大宋为何兵临城下,让我朝的监察御史苏良苏景明告诉你!”
狄青看向苏良。
狄青善战,但却不擅论辩。
另外范仲淹对其有交待,一切以苏良的意见为主。
苏良身在朝堂。
论大局观,论对圣意的揣摩,定然强于边界将士。
此外,范仲淹和狄青都相信苏良不会乱来,更不会令大宋丢了脸面。
苏良拽着马绳,朝前走出了两米。
他面带笑容地看向嵬名垂。
“嵬名将军,今日我们来到角啰城并非为了开战,而是为了抓一名贼子。”
“数日前,西夏野利族野利刺率人刺杀本官,而后又虐杀我大宋百姓四十三人,罪大恶极。我已知他潜入角啰城,麻烦嵬名将军帮我做两件小事,待做成了,我们便立即回营。”
嵬名垂打量着一脸笑呵呵的苏良,不由得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中,这位年轻的监察御史可是敢骂当朝首相的混不吝。
没想到对他竟如此客气。
嵬名垂心情大好,心中喃喃道:看来大宋还是以前的大宋,文官各个怂弱无比,拉着这么多士兵只为壮胆,根本不敢战。
“苏御史,伱讲!”
苏良道:“其一,麻烦嵬名将军将野利刺一行人交给我来处理,如果你找不到他们,我们可以派人入城找;其二,此事甚是恶劣,麻烦贵国署国主之名向我大宋写一份致歉书,以表达对我朝死去百姓的歉意。”
听到这两件“小事”,嵬名垂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这哪是两件小事?
他即使再傻也不可能让宋兵入城寻人。
此外,署国主之名写致歉书,更是关乎西夏国尊严的事情,他做不了主,也不会同意。
这一刻,嵬名垂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笑里藏刀。
苏良看似话语柔和。
其实句句展现出的态度都无比强硬,不容置疑。
嵬名垂心中喃喃道:和大宋这些言官不能论辩,只能装迷糊。
他拽了拽马绳,道:“苏御史,本将军确实听闻了野利刺在宋境做的一些事情,但他在不在城内,我还真不知晓,没准儿躲到一些犄角旮旯去了,此等杀人狂魔确实该杀,要不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帮你找一找。”
“多久?”苏良依旧面带笑容。
嵬名垂伸出一个巴掌,然后翻了翻。
“至少……至少也要十日吧!”
苏良微微摇头,迎着嵬名垂的目光说道:“午时之前,若我见不到野利刺等人,那就只好入城去寻了!”
“另外,记得向你们国主汇报,致歉书亦不可缺!”
苏良说话时依旧带着笑脸。
但却令嵬名垂感到甚是恐慌,他明显感觉到苏良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在吩咐他做事。
苏良话音落后,狄青朝着后面摆了摆手。
嗖!嗖!嗖!
数道令旗于军阵中高举,打起旗语。
“吼!吼!吼!”
后面的西军士兵们同时朝前踏出三步。
每走一步,便举着兵器大吼一声。
声势震天。
引得方圆数里的地面都震颤起来。
嵬名垂及其后面亲兵的坐骑,都被惊得后退数步,城门上的西夏士兵也被这股气势所震慑,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当下的大宋禁兵,气势便能令西夏兵生畏。
而后。
苏良和狄青等人掉转马头,朝着后方走去。
嵬名垂看向在云朵中微微露出的灰白色太阳,心中涌出一种无力感。
此刻,距离午时也就剩下一个多时辰。
……
苏良和狄青回到军阵中后,便坐下休息了起来。
狄青有些兴奋地说道:“令西夏署国主之名致歉,听着就提劲,估计他们不可能做到,看来这场仗要打起来了!”
一旁,曹护和刘大志眼光发亮,战意十足。
苏良笑着说道:“打起来的可能性并不大,西夏兵凶猛归凶猛,但他们的膝盖却是不值钱的。”
“你们可还记得,庆历三年正月,元昊求和时上呈国书的开头之语?”
狄青、刘大志、曹护都是一脸懵。
他们都是武将,圣人典籍都没读完,更不会记得这些话语了。
苏良道:“开头是‘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为得到岁赐,元昊甘愿自称官家之子,西夏人向来不要脸惯了,我觉得没藏氏和没藏讹庞为了稳固皇权,定然会妥协!”
这时。
曹护突然开口道:“我突然不太期待开战了。若今日咱们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野利刺一行人抓回来,而且还能令西夏道歉,绝对能提升士气,为我大宋长脸!”
“我还是想揍他们一顿,一雪前耻!”刘大志攥着拳头说道。
听到此话,苏良等人都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
一名驿兵将来自汴京城的诏书带了过来。
苏良、狄青、刘大志、曹护,连同周围的偏将都屏住呼吸,紧张起来。
若官家不让引战,那就糟糕了。
狄青看向苏良,示意由苏良拆开诏书。
苏良坚信赵祯不会怂。
他打开诏书,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官家说:先礼后兵,若战,绝不许败!”
听到此话,大家的底气就更足,腰杆就更硬了!
这时。
苏良眼珠一转,心中喃喃道:有了官家此言,若西夏不敢战,或许可以做得更加强势一些。
苏良的心中又生出一个主意。
……
而此刻。
角啰城内,嵬名垂来回踱步。
“将军,我觉得那名御史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根本不敢开战!”一名武将说道。
嵬名垂冷声道:“如果他们敢呢?我们有几成把握守住角啰城?你们要知道,宋兵真要困住角啰城,咱们有没有援兵来救都是未知数,你们敢赌吗?”
“将军,要不我们就将野利刺那一行人交出去吧,这群混账,本来就是为了引战,死不足惜!”
“交出去?若交出去,本将军可就变成替罪羊了,如何向朝廷那群老不死的交待,唉,此事我本就做不了主,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嵬名垂喃喃道。
就在这时。
一名士兵快步走进大厅,道:“将军,国……国相来了!”
在那名士兵话落的瞬间,没藏讹庞大步走了进来。
嵬名垂不由得大喜,连忙迎了过去,这下子能做主的人来了。
西夏国相没藏讹庞黑着脸,待嵬名垂走到他面前时,二胡没说,一巴掌便呼了过去!
“啪!”
嵬名垂直接被扇倒在了地上。
“嵬名垂,你的脑子喂狗了吗?为何收留野利刺那个疯子,他就是受到一些老不死的蛊惑,想要再次引发宋夏战争,他杀了那么多宋人,宋人怎会不报仇,你将他交给宋人不就行了!”
没藏讹庞在得知大宋关闭榷场乃是因为野利刺后,便直接奔往了角啰城。
对他而言,当下绝对不可开战。
一旦开战,他的国相之位很难坐稳,没藏族甚至会有灭族之危。
再说,没藏氏本就是踩着野利皇后的性命上位的,对野利家族之人没有半分好感。
嵬名垂有些懵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