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高祖皇帝甚至有意无需高丽称臣，后被安邑敬公和虞恭公劝谏乃止。因此，为了避免引起高丽担忧，皇朝在莱州确实没有设置重兵，也无大艎偶舫。许森上奏无力清剿海盗，确是实情。”
侯君集还没看完奏折，听了房玄龄的话，马上冷笑道：“事实证明怀柔的手段没有任何效果。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就拿东突厥来说，当年我们刚灭掉东突厥的时候，他们仿如丧家之犬。陛下对他们恩宠有加，召他们入朝为官。可是这些禽兽又是如何回报陛下的？才十年时间不到，狗胆包天，竟然敢行刺陛下！”
侯君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世民因为阿史那结社率的事情一直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消散了些，又被侯君集给勾出来了。
但当着两个宰相的面，李世民也不好发火，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低头瞥见案上摆放着李承乾抄写的那二十本《孝经》，更加生气，决定等房玄龄和侯君集走后，再派人去给李承乾传旨，再把《孝经》抄写二十遍。
侯君集继续道：“高丽也是一样，皇朝对高丽仁至义尽。为了不让高丽感受到威胁，宁愿边境武备松弛。可是高丽又是如何对待大唐的？不仅筑长城以据大唐，八年不朝大唐，甚至阻断百济、新罗的朝见道路。这次竟然还有脸上疏，要求大唐帮他们清剿海盗，恬不知耻，与高昌同是一丘之貉。”
侯君集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看许森的奏折，看到结尾处，许森猜测高句丽可能在大唐安插有细作。
侯君集更加火冒三丈，将奏折一合，杀气腾腾道：“好个高丽，竟然还敢在大唐安插细作。陛下，臣愿为辽东道行军总管，度鸭渌，把高建武抓到九成宫，为陛下献舞！”
房玄龄连忙道：“侯相公的心情，乔可以理解。但目前来说，高丽对于大唐只是腠理之疾，高昌才是入骨之毒。”
李世民这时候也重重咳了一声，说道：“侯爱卿，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但是房爱卿说得对，目前我们要对付来自高昌的威胁，高丽就再让它蹦跶几年。朕今天把你们召过来，是让你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这群袭扰高丽的海盗。”
房玄龄面露愁苦之色，缓缓说道：“若许森在奏折里没有说谎的话，那群海盗只敢劫掠高丽，却没有对莱州沿海下手，由此可见那群海盗是忌惮官府的，于大唐无害，其实可以完全不用理会那群海盗。只不过这样一来，可能会产生一个后果。”
“什么后果？”李世民追问道。
“若是任由海盗袭扰高丽的话，高丽那边会不会以为是我们故意放纵海盗，甚至怀疑海盗就是我们大唐官兵假扮的。可是如果应了高建武的要求，清剿盘踞在海岛上的海盗，以目前莱州的武备情况肯定是无法做到的，势必要增强莱州兵备。然而这样一来，肯定又会引发高丽方面的忌惮，这也是当年高祖皇帝只在莱州设置两戍的原因。”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两难也，还请陛下乾坤独断！”
侯君集听完心里不屑，腹诽道，说得好听是房谋杜断，实际上没了杜如晦，就是优柔寡断。
“侯爱卿，你以为呢？”
侯君集马上道：“陛下，臣的建议是，增强莱州兵备，清剿海盗。臣还是那句话，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高祖皇帝对高丽怀柔，在莱州只设两戍，却连高丽的朝贡都换不来。此乃天赐良机，陛下可趁此机会，将莱州的两个戍升格为镇，选精良之才为镇将，用以清剿海盗。此乃应高建武所求，高建武亦无法可说。剿完海盗后，再命两镇严加备训，将来征伐高丽，即为渡海先锋。
不过臣听说齐王殿下自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回齐州了，齐州都督空缺。陛下可严旨莱州刺史许森，命许森节制两镇，在剿完海盗后，全权负责莱州的兵马整训事宜，若有懈怠，军法处置。”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镇将
李世民把目光落到武安业身上，问道：“武卿家，你持哪种看法？”
武安业不由一怔，连忙道：“臣年少职卑，岂敢妄议军国大事。”
“不妨事，你刚从莱州回来，肯定有自己的见解。”
武安业只好斟酌道：“臣也赞成侯相公的建议，增强莱州武备，清剿海盗。不过臣之所以如此建议并非因为高丽。臣到过莱州的州城掖县，其紧邻海岸，站在城中楼阁甚至能看到海中小岛。虽然今日那群海盗暂且不敢侵扰大唐，但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滋生野心，铤而走险，袭击莱州沿岸。莱州好几个县城都建于海边，以莱州目前的武备情况，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目前这群海盗，现在看起来还是小股势力，倘若任其不管，将来可能尾大不掉。东晋时孙恩之乱便是凭借海岛地利不断袭扰中原。”
李世民沉思道：“武卿家说得对。好，就依侯爱卿之议，将东莱戍和东牟戍皆升格为镇。不过这两个镇该设多大规模呢？”
侯君集说道：“自当一劳永逸，设上镇，每镇兵员五百人。再命越州都督府督造战船若干，交由两镇。”
“准奏！两镇的镇将就交由侯爱卿仔细遴选。”
这时房玄龄喊了一声“陛下！”
“房爱卿还有异议？”
房玄龄摇头道：“臣只是以为，若做如此布置，莱州将变得举足轻重。而莱州刺史许森毕竟年轻，陛下是不是考虑改派一位老成持重之人去莱州。”
李世民还没有回答，侯君集就笑道：“房相公多虑了，以许森当年在万年县的政绩，胜任绰绰有余。”
李世民也赞同道：“侯爱卿说得不错，许森就不必担心了，朕对他放心的很。朕前几个月召见过来京朝集的莱州别驾，问过他许森在莱州的为官情况。莱州上一任刺史是赵弘智，他之前做了好几年的黄门侍郎，足够老成持重了吧，但是在莱州的政绩却远不如当时到任仅半年的许森。”
莱州之议定下之后，房玄龄和侯君集便提出告退。
武安业也准备跟着离开，却听李世民道：“武卿家，你再辛苦一趟，回长安去东宫给太子传个口谕，命太子再抄写二十遍《孝经》送到九成宫。”
“啊？”武安业愣了一下，今早他和贺兰楚石一起来九成宫，贺兰楚石就是带着李承乾的二十本《孝经》，怎么又要抄写。
心道看来最近太子又被圣人厌恶了。不过这和武安业一点关系都没有，短暂的惊愕过后，连忙应下。
这时候，武安业忽然想起昨天萧二娘的担忧。
虽然武安业不愿意麻烦许森，但是萧二娘有孕在身，若是天天因为这个事情发愁，郁积不散，不论是对她自己的身体，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而现在，不正好有一个外放的去处吗？
武安业现在是千牛备身，正六品下，而莱州的两个戍升格为上镇之后，其镇将的品秩也是正六品下。
他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去做这个镇将，资历肯定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左迁。
但是，为了萧二娘的健康着想，这都不是事。而且去莱州的话，还可以和三哥相聚。
于是将退之时，欲言又止，脑海里想着怎么跟李世民提出这个要求。
不过，李世民看到武安业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武安业想干涉李承乾抄《孝经》的事情，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冷声道：“怎么，武卿家以为朕不该让太子再抄《孝经》吗？”
“啊？”武安业抬头看到李世民怒视自己，心里一瞪，马上意识到被李世民误会了。
当下也没时间再考虑措辞了，慌忙道：“臣是想向陛下请缨，前往莱州去做镇将！”
李世民才知道他误会了武安业，皱眉道：“伱要去莱州？为什么？难道留在朕身边做千牛不好吗？”
武安业肯定不能说是萧二娘担心做千牛会遇到危险，只好说道：“臣蒙陛下怜惜孤苦，以千牛备身入仕。入仕之后，夙夜忧叹，唯恐不能报陛下之万一。恰今有莱州海患，臣愿为陛下荡平海波，将来做陛下征讨高丽的马前卒，以报陛下对武氏一门的厚恩。且臣与莱州刺史许森素有私交，到了莱州后，可以更好的配合许刺史清剿海盗。”
李世民感叹道：“阿史那结社率要是能像你这样知恩图报就好了。也罢，你既然主动请缨，那朕就不拂你的心意了。你出去后，直接去找侯君集，就说朕同意这件事情了。”
“谢陛下！”
武安业离开后，李世民自言自语道：“武安业果然和其兄武仁范一样，乃是忠义之士。”
武安业随即带着口谕来到九成宫里侯君集的临时办公点。
“侯相公！”
“武千牛，可是陛下又要召见？”侯君集疑惑道。
武安业摇头，接着把他的事情跟侯君集说了一下。
侯君集皱眉道：“武千牛，你去做镇将，有失身份吧。要是被萧相公误会是某在打压你，”
可就不好了。”
“侯相公放心，此事圣人已经答应。至于岳父那里，下官自会向他解释。”
“好吧，你等着兵部的告身！”
“多谢侯相公，下官还要去一趟东宫，先行告辞了。”
这时候，角落有声音好奇道：“武千牛，你要去东宫？”
武安业转头一看，原来是早晨结伴而来的贺兰楚石。
颇为意外，贺兰楚石不是早早就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侯君集的房里。
答道：“不错！”
“武千牛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京！”贺兰楚石走过来说道。
然后又对侯君集道：“岳父，小婿先告辞了！”
离开九成宫后，武安业笑道：“原来贺兰兄是侯相公之婿，失敬，失敬！”
贺兰楚石也笑道：“武千牛也不是萧相公的东床。刚才还没有问，武千牛为何要去东宫？”
武安业想了想这个并不是密旨，贺兰楚石又是东宫千牛，等到了东宫他也会知道，便答道：“圣人又要太子殿下再抄写二十遍《孝经》，我是去东宫传旨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目的达到
“什么？又抄《孝经》？”贺兰楚石错愕道。
“确实如此！”
两人复行了几里，贺兰楚石忽然勒住马，歉意道：“武千牛，我想起来还有一个事情忘记跟家岳说了，恐怕还得再回一趟九成宫，抱歉不能陪武千牛去东宫了。”
“贺兰兄请便！”
武安业到了东宫把李世民的口谕带给李承乾后，就赶紧回到家里。
萧二娘好奇道：“十郎不用在九成宫值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圣人有旨意给太子殿下，我是回来传旨的。”武安业笑道：“另外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萧二娘扁着嘴道：“你要是能不当这个千牛，才是咱们家的大喜事。”
“二娘猜对了，再过几天，我就不是千牛了。”
“什么？”萧二娘顿时惊喜道：“怎么回事？”
接着武安业便把他主动请缨去莱州做镇将的事情告诉萧二娘，说道：“只不过这样一来，你现在身怀六甲，恐怕不能长途跋涉，只能在长安安心待产。将来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恐怕不能陪在二娘身边。”
萧二娘不以为意道：“这个无关紧要，到时候我会请姑母来家里帮忙操持。只要十郎安全，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不过话说回来，去莱州剿灭海盗，会不会有危险？”
武安业宽慰道：“那群海盗只敢袭击高丽，却不敢侵扰大唐，可见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而且我去莱州乃是一镇将主，又有三哥照拂，能有什么危险。”
“也是，有许三郎在莱州，我放心多了。”萧二娘憧憬道：“等孩子出世后，我再带着孩子去莱州与伱团聚。许三郎和媚娘成亲比我们早，也不知道媚娘现在怀上了吗？要是我们两家正好一男一女的话，到时候还可以结一个娃娃亲。”
接下来几天，武安业也不用再去九成宫当值了，留在长安一边陪着萧二娘，一边等待兵部的任命告身。
五天之后，武安业收到通知，去兵部取告身文书。结果在兵部司，他又非常巧合地遇上了贺兰楚石。
“贺兰兄，您怎么也在这里？”
贺兰楚石笑呵呵地说道：“武兄，和你一样，在下也是来兵部司取告身的，以后我们就是同袍了。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莱州东牟镇镇将贺兰楚石！”
“啊？”武安业顿时愣住。李世民将东莱、东牟两戍升格为上镇之后，武安业担任的是东莱镇镇将。他之前还在想侯君集会选谁做东牟镇镇将，没想到却是举贤不避亲，选了自己的女婿贺兰楚石。
当初李承乾化胡盗马事件之后，东宫侍卫损失不少。恰好此时贺兰楚石以银青光禄大夫贺兰师仁嫡子的身份门荫入仕，就在这个背景下被选召为东宫千牛。
由于贺兰楚石是侯君集女婿的原因，他虽然只是东宫千牛，但在东宫的地位比较超然。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李承乾一直希望通过贺兰楚石拉拢侯君集。
不过由于化胡盗马事件，李世民比历史上更加不喜李承乾。贺兰楚石把这些看在眼里，所以对李承乾的要求，一直借口推托。
那日，贺兰楚石和武安业结伴回京途中得知，李世民在李承乾刚抄写完二十遍《孝经》的情况下，又要李承乾再抄二十遍，心里大为触动。
东宫这艘船已经千疮百孔，再不跳船的话将来势必要跟着李承乾陪葬了。
正巧贺兰楚石又听到了侯君集与武安业的对话，得知在莱州还有一个镇将的位置。于是折返回去找到侯君集，阐明利害，请侯君集帮忙。
和武安业近乎左迁的平调不同，东宫千牛只是正七品上的品秩，要做一任上镇的镇将严格意义上属于连升三级。
但他是侯君集的女婿，升官只在侯君集一念之间，而且又是从京城外放到边地，官升几级作为补偿也很合理。于是侯君集大笔一挥，就点了贺兰楚石的将。
贺兰楚石接着道：“那天在九成宫，在下在家岳那里听武兄说到要去莱州的初衷，听得心潮澎湃，所以便向家岳作了毛遂自荐。”
“原来如此，那以后还请贺兰兄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听说武兄与莱州的许刺史熟识？”贺兰楚石转移话题道。
“不错，许刺史的夫人乃是在下的堂妹，而且许刺史本人与在下的胞兄也是金兰之交。”
贺兰楚石疑问道：“堂妹？是应定公之女吗？”
武安业点头说是应定公次女。
贺兰楚石叹息道：“可惜贺兰家无福，武家大娘子早夭，否则许刺史也是舍弟的连襟了。在下对许刺史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一直未能得见，到了莱州后还请武兄帮忙引见。”
武安业和贺兰楚石还没有抵达莱州，李世民把东莱、东牟两戍升格为上镇，要求许森节制两镇，整备兵力，清剿海盗，并为将来征讨高丽做准备的诏书就通过驿丁送到了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