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视许森,厉声道:“许使君,想必王参军今早已经把蒋某的意思告诉你了吧,打开天窗说亮话,许使君到底想要什么,大可直言,何必使这种下作手段。”
许森不屑道:“蒋郎君说的是王义荣吗?王义荣今早意图刺杀本官,已经被本官枭首了。”
“什么?”蒋绍失声道:“你含血喷人,王义荣怎么可能刺杀你!”
许森哈哈笑道:“不错,王义荣当然不可能刺杀本官,但是本官说他是刺客,他便是刺客,谁敢有疑意?本官也不妨告诉你,本官就是在栽赃,杀王义荣是栽赃,地上这三副甲胄也是栽赃,你又奈我何?”
蒋绍完全没想到许森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面承认栽赃,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愣愣地看着许森。
按照王义荣的描述,许森昨晚在瀛洲阁慷慨陈词,痛斥莱州吏绅勾结,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而且听说在京城也有刚正不阿的名声,怎么现在看起来比贪官污吏还要恶毒。
许森继续道:“本官也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个所谓的四大家族确实厉害。掖县堂堂莱州治所,只要你们一句话,不仅城中店铺都不能开门,连城外的樵夫菜农都不能进成,不愧是莱州的土皇帝。不过,既然本官到了莱州,那莱州便不允许有骑在本官头上的人存在!”
“许森,你栽赃陷害,妄称忠良!”
许森冷笑道:“现在知道被栽赃陷害的无助了?今日之前,你可有想过州狱、县狱里,被尔等构陷关进牢里的那些无辜百姓呢?本官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律:谋反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今日之后,莱州再无蒋氏!”
蒋绍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从惊惧渐渐变成了冷厉,突然笑出声来,摇头道:“许森,你确定今日你能吃定蒋某?蒋某承认,你今日的雷厉风行,确实打了蒋某一个措手不及,令蒋某无法集结全部部曲。但蒋某宅中,亦有可战之兵,仅凭你带的这点人,就想让蒋某束手就擒,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本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井水不犯河水多好。然而蒋某多方忍让,你却不识好歹。今日之后,莱州有没有蒋氏不知道,蒋某只知道朝廷又要再给莱州派一员刺史了。”
蒋绍退后几步,大喝一声,早已虎视眈眈的蒋家仆从部曲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与许森对峙。
许森皱眉道:“你们莫要自误,本官只除首恶,尔等罪不至死。倘若负隅顽抗,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蒋绍厉声道:“别听许森废话,谁杀了许森,赏黄金一百,新罗婢十个!”
部曲们顿时兴奋地嗷嗷叫唤。
可是下一刻,包括蒋绍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许森的农民在他们面前凭空建起了一座兵营。
就在许森围剿蒋家的时候,刘家和葛家也分别收到了情报,许森带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去了城北蒋家。
自从得到许森带兵去了蒋家的情报后,刘继元就在家中坐立难安,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熬到下午时分,派出去探查消息的奴仆连滚带爬跑回来,哭丧地脸道:“郎君,蒋家没了!”
“怎么了?”
“蒋家父子九人的尸首全都被挂在坊市前的高竿上示众。说是私藏甲胄,意图谋反,负隅顽抗,被当场格杀。”
“啊?”刘继元一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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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投诚
自从蒋绍父子九人的尸首挂到坊市后,坊市里的商铺都不用别人提醒,纷纷开门营业。
羊道安得知许森回到州署后,第一时间找到许森,询问道:“使君,下官听书童说,早上下官离开后,王义荣行刺于你?”
许森点头道:“不错,幸亏我警觉,而且剑法曾经得到过卫国公弟子薛仁贵的指点,所以才没能被贼子得逞。”
羊道安狐疑道:“可是王义荣为何要刺杀使君?”
许森道:“王义荣早已被蒋、刘、葛、王四家收买,早上他来找我,便是给蒋绍做说客的。他已经是死人了,真实意图已无从得知。但是据我猜测,应该是他的说辞被我严词拒绝后,害怕被我清算,而恼羞成怒吧。”
“原来如此。”
“还有一件事情要羊别驾知晓,王义荣行刺未遂之后,我就去了城北蒋家,在蒋家搜查到他们私藏甲胄。蒋绍见事情败露,带领部曲负隅顽抗,已经被我格杀了。”
“什么?”羊道安惊愕道。
许森接着道:“蒋绍父子九人的尸首已经被我派人挂到坊市去了,相信现在商铺应该都已经开门了。”
羊道安心里一凛,好狠辣的手段,东莱蒋氏也算是盘踞在莱州几百年的大家族了,没想到竟然顷刻间覆灭。
然后表态道:“死有余辜!不过蒋家其他人,以及分散于莱州各地的蒋氏旁支,使君打算如何处理?”
许森道:“除了蒋绍父子以及负隅顽抗的部曲被我当场格杀外,蒋家剩余之人我已经将他们没为官奴。至于蒋氏旁支,唐律也没有要求追究五服以外之人,我已经张贴了安民告示,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自然无事。”
“那对于刘家和葛家,使君准备怎么对付?今天的事情,虽然是蒋家主导,但少不了刘、葛二家的支持。”
说曹操曹操就到,羊道安刚刚说起这个,就有胥吏进门通报道:“使君,外面有个自称叫刘继元的人求见。”
羊道安皱眉道:“使君,这个刘继元,便是刘家的族长。他怎么来了?莫非是恶客上门?”
许森瞄了一眼雷达小地图,并没有看到小红点,笑道:“也许是惊弓之鸟!”
刘继元进得门来,发现羊道安也在这里,行礼道:“草民刘继元参见许使君,羊别驾。”
许森道:“本官听羊别驾说,你就是所谓莱州蒋、刘、葛、王四大家族中,刘家的族长,不知刘郎君面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什么四大家族,不过是一些好事者编排的而已,在使君面前,贻笑大方了。”刘继元赔笑道。
然后瞥了几眼羊道安,作吞吞吐吐状。
羊道安会意,拱手道:“那使君,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羊别驾留步!”许森抬手按了按,说道:“刘郎君,羊别驾虽是本官之佐,但在本官心中,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本官对他亦极为敬重。你若有事,只管讲来,不必避着羊别驾。”
羊道安本来因为今天看到许森手段狠辣,对他不免有些害怕。然而没想到许森竟然会说出这么一段话。
和依旧鼎盛的五姓七家相比,进入隋唐之后,泰山羊氏其实已经式微了,所以羊道安平生最喜名声,闻言激动不已,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刘继元没想到许森竟然对羊道安这么敬重,连忙在心里记上一笔,以后对羊道安也不可得罪。
刘家作为西汉时的皇族,几经朝代更迭,到了唐朝,依旧是莱州的大家族,家训就是见风使舵。
无论城头变幻大王旗,谁是老大,刘家就听谁的。
听到蒋家覆灭的消息后,刘继元第一时间便跑到州署找许森投诚。
于是立即跪下道:“许使君饶命!”
羊道安不由看向许森,没想到真被许森猜对了,这是一只惊弓之鸟。
许森笑道:“刘郎君这是何意?难道蒋贼私藏甲胄,意图谋反,也有伱刘家的份?”
刘继元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连连叩头道:“使君明鉴,草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谋反啊!”
刘继元是真的怕了。
他姓刘,刘是有原罪的。
自汉末以来,直到现在,流传了四百多年的金刀之谶,又称“刘氏主吉”,预言刘氏将再次成为皇帝。
而因为这个金刀之谶,几百年来,也不知出了多少个刘姓造反者。
接着,刘继元便把昨天晚上,蒋绍把他和葛茂两人叫到蒋家商量对策的所有内容全部吐露出来。
告饶道:“所以今天坊市商铺闭门的事情,刘家也有参与,但草民是受了蒋绍的逼迫,才不得已胁从的。蒋贼自取灭亡,草民亦拍手称快。”
又想到许森好像对欺压百姓的行为深恶痛绝,刘继元又补充道:“还有请使君明鉴,虽然草民的刘家被好事者编排为四大家族之一,但那些丑恶之事基本上都是蒋、葛、王三家所为。刘家虽然不敢说从来不做欺压良善之事,毕竟家族子弟也有良莠不齐,但绝对不多。之所以与蒋、葛、王结盟,只是为求自保。使君若不信,可尽管在城内打听。”
许森想了想,好像昨日是没有听颜怀仁说起过刘家有干什么坏事。
点头道:“你先起来吧,若真如你所言,念在你坦白从宽,本官可以不追究你与蒋贼串联勾结使商铺闭市的罪责。”
“多谢使君!”刘继元大喜,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作揖道:“从今天开始,东莱刘氏只以使君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就不必了,不过蒋贼虽已覆灭,本官也出了安民告示,但城中肯定还会有混乱,还需要你的协助。”
“使君放心,草民一定全力以赴。”
“好!”许森点点头,然后又皱眉道:“你刚才说,那个葛乔的弟弟原本想引莱山之贼到掖县城?”
刘继元严肃道:“许使君一定要小心葛家,葛乔把持莱州法曹十几年,早已暗中控制了莱州黑道。而莱山之贼,据草民所知,其匪首就是葛家之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驱狼吞虎
许森问道:“昨日我一到掖县就被诬为是莱山上的山贼,你们可以跟我详细说说,这莱山之贼的具体情况吗?”
羊道安尴尬道:“这个刘郎君知道的应该比下官多。”
刘继元则反问道:“使君这次到莱州,是取道青州过来的吧?”
“不错。”
刘继元点头道:“那使君一路行来,应该是一马平川了。但是过了掖县再往北,就是山林密布,自古就有贼寇藏匿山林,匪患不绝。不止是莱山,但凡偏僻且险要的山头,几乎都有匪患。
和草民的刘家,以及蒋家、王家扎根莱州数百年不同,葛家是北魏末年逃难来到莱州的,其发迹更不过二十年时间。
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曾有一个叫做左孝友的巨寇,聚匪十万之众,屯匪于掖县和黄县交界的蹲狗山上。当时葛乔、葛茂兄弟之父葛大眼,便是左孝友帐下的一个小头目,被左孝友派往与蹲狗山比邻的莱山驻扎。
后来隋将张须陀进剿左孝友时,蒋家出了大力,葛大眼也因反水左孝友立了功,投靠了蒋家。
葛乔颇有能力,武德四年,皇朝平定东莱地区,置莱州后,便走了蒋家的门路,在莱州廨署做了一个胥吏,尔后升为司法佐。但葛家并没有因此放弃莱山的基业,反而得益于葛乔执掌莱州法曹,成了莱州绿林之首。
相辅相成,葛家之所以能够在十几年间不仅摆脱蒋家附庸,甚至与蒋家并驾齐驱,莱山之贼出力甚多。”
刘继元说完,羊道安连忙道:“葛茂昨晚只是被你们暂时劝阻,但今早使君快刀斩乱麻,覆灭了蒋家之后,葛茂看到计划破灭,肯定会旧念复萌。还请使君赶紧派人封锁四门,防止葛茂逃出城去。”
许森摇头道:“恐怕已经迟了,葛茂现在应该已经在去莱山的路上了。”
“那可如何是好!”羊道安惊惧道。
许森笑道:“羊别驾不必担心,莱山之贼不来则已,来则正好。将其毙于城下,也省得我出城剿匪了。”
转而问刘继元:“刘郎君可知莱山上聚集了多少匪徒?”
刘继元摇摇头,不好意思道:“这个草民就不得而知了,葛家也不会把这种机密告诉草民。但莱山是莱州绿林之首,其他山头的山贼也是听命于葛家行事。”
然后刘继元咬咬牙,继续道:“若葛茂引贼寇城,刘家所有青壮男丁和部曲皆愿追随使君上城墙抵御贼匪!”
许森道:“刘郎君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对于区区山贼,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葛家之所以是莱州的绿林之首,主要是因为葛乔是莱州的司法佐。如今葛乔已经下狱,土匪无义,他们就不一定会再听从葛家的命令了。刘郎君刚才不是也介绍过,葛家之所以能发迹,就是背刺了那个左孝友。当年葛家做得,现在别人就做不得?”
羊道安皱眉道:“使君不可大意啊,掖县城墙矮小,年久失修,不见得就能抵御山贼寇城。要不,使君向东莱戍发符令,请东莱戍派兵到城中协防。”
莱州地处边陲,虽然是海边,也属于边境地区,海的对面就是隋炀帝永远的痛——高句丽。
目前大唐和高句丽还算友好,所以只在掖县附近的海岸上,象征性地设有一戍,称为东莱戍,戍城内驻扎着五十个府兵,主要防御海寇。
许森摇头道:“没有必要,东莱戍总共只有五十兵员,又能派几个兵过来。羊别驾何时见我行没有把握的事情?只要莱山之贼敢寇城,无论来多少,我都能将其全歼于城下。”
然后许森突然喊了一声:“刘继元!”
“在!”刘继元也愣了一下。
“虽然本官不需要你派部曲上城墙御寇,但也有一个任务交给伱。”
“使君尽管吩咐!”
“葛茂虽然逃了,城中葛家还在。本官今日刚刚覆灭了蒋家,未免人心惶惶,暂时不动葛家。但葛家就交由你们刘家负责监视,若有异动,本官许你便宜行事。”
刘继元呆了呆,但没有犹豫,立马答应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森这是在驱狼吞虎,但刘继元不敢不答应。
正如许森猜测的那样,葛茂在听说蒋绍父子都被挂竹竿后,第一时间就逃出了掖县城。
莱山贼首是葛茂的叔叔,葛青山。听到喽啰通报,说葛茂上山,不禁有些疑惑。
他名义上是葛乔、葛茂兄弟的叔叔,但实际上就相当于一个得力的下属。他能成为莱州绿林之首,也都是葛乔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