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来到左武候卫署，找到陈长史。
陈长史看到许森和武方去而复返，好奇道：“许书郎，你这是又要探视武元爽？”
许森便把李世民的手谕交到陈长史手里，说道：“陈长史，这是圣人手谕。圣人已经法外开恩，赦免武元爽的罪过。我是来接武元爽出来的。”
陈长史连忙打开折子，认真看了一遍。心里震撼不已，早上许森才说要进宫求情，没想到转眼就把赦罪手谕拿到手了，可见其圣眷之隆。
看完之后，陈长史把手谕合上，说道：“既是圣人旨意，我即刻为武元爽办理开释事宜。请两位稍后。”
很快，许森和武方就把武元爽从大牢里接了出来。
虽然许森说过会营救他出去，但武元爽从来没想过他今天就能出牢房。先是喜出望外，然而想到这说明了许森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了。
走出大牢，武元爽再次对许森跪下，又是道歉又是感激。
许森连忙把武元爽搀扶起来，安慰道：“义兄不必如此，武许两家从来都是一家人。只希望经过这件事情后，我与义兄能够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一定，一定！我之前在牢中就发誓过，今后若再对三郎不安好心，必万箭穿心而死。”
许森查看了一下雷达小地图，武元爽还是一个小红点。心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义兄言重了！我们先出去吧，莫要堵在人家牢房门口了。”许森笑容依旧，但心中已经把武元爽判了死刑。
接着对陪同过来的陈长史道：“今天的事情，有劳陈长史了！”
“此皆分内之事，许书郎、宣城公慢走！”陈长史抱拳道。
走出卫署大门，武方已经给武元爽准备好了轿子。
许森道：“元爽义兄这两天受苦了，不知可否吃得消。圣人有旨，虽然赦免了义兄的罪过，但是义兄还需要去我师父家门口负荆请罪，跪上一个时辰作为惩罚。如果义兄现在吃得消的话，最好今天就去，以免节外生枝。”
“多谢三郎告知，不过我现在去的话虞监恐怕不在家中吧，若等虞监回家，估计快要宵禁了。”
“没关系，圣人要看的是义兄的认错态度，至于我师父在不在家中并无所谓，只要义兄跪的是虞宅门口就行。如果真要等到休沐，被圣人误会成义兄不愿意负荆请罪就不好了。”
“三郎说的是，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虞宅门前负荆请罪！”
坐上轿子后，武元爽又道：“不知三郎可否屈尊莅临一下寒舍，我这里还有一件秘事要告诉三郎，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详说。”
“秘事？”许森一愣，随即答应下来，他倒是想看看武元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到了武元爽家里后，武元爽屏退左右，便把昨日长孙无忌对他诱供的事情告诉了许森。
说道：“三郎，长孙无忌肯定还在因为四哥的事情记恨我们。我岂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当时就假装听不懂长孙无忌的暗示，一口咬定流言就是我自己炮制的。”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了，但长孙无忌以后肯定还会再找机会对三郎不利，你一定要小心。”
“多谢义兄仗义，我会注意的。”许森不禁有些迷糊，看雷达小地图上武元爽仍然是小红点，那他昨日为什么不配合长孙无忌呢？
算了，不管武元爽心里在想什么，系统是不会骗人的。还是尽早把武元爽意外掉，免得夜长梦多。
“相比三郎今日以德报怨，我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之后许森告辞，武元爽去了虞世南宅负荆请罪。
长孙无忌早上从皇宫出来后，就去了刑部。一天时间过去，刑部依旧没有发现有关文德皇后谣言案的任何线索。
由于雍州廨署和右武候卫署都在长安县，仅相距一个坊，且长孙无忌昨天下午刚去了左武候卫。所以，出了刑部后，他先往那两个地方走了一圈。询问后的结果和刑部一样，还是毫无头绪。
最后，长孙无忌来到左武候卫署。
相比较前面三个衙门尸位素餐，至少左武候卫还抓到一个武元爽。
长孙无忌最近非常心烦意燥，先是死去的妹妹无端被人诬蔑成沙门妖女，然后苦苦侦查多日，一直找不到幕后黑手。
昨天本想拿捏一下许森，结果武元爽那个傻子愣是听不懂他的暗示，把长孙无忌气得二佛升天。
于是今天，长孙无忌决定拿武元爽开刀，发泄一下积聚多日的胸中闷气。要怪只能怪武元爽是武元忠的堂弟了。
到了左武候卫署后，长孙无忌就命令一个府史把武元爽带到刑讯房，他要再次提审武元爽。
结果被告知武元爽已经被释放出去了。
长孙无忌登时大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武元爽乃是朝廷重犯，没有本官的命令，伱们竟敢将其私放？”
“司空容禀，释放武元爽是圣人的旨意。”
府史慌忙从武元爽卷宗里拿出李世民手谕，奉到长孙无忌面前，说道：“是秘书省的许书郎拿着圣人的手谕要求敝司放人的。”
“什么？”长孙无忌抢过来一看，果然是李世民独特的飞白体。随即感觉喉咙一甜，他前脚离开甘露殿时李世民才表示武元爽暂时收押，要考虑一下怎么处置，没想到后脚许森就拿到了赦免谕。
武元爽绝对想不到，要不是许森及时从李世民那里拿到赦免他的手谕，他落在长孙无忌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虞世南家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后，武元爽在家中休养了几天，直到十月十五，又带上供品，到城外拜祭武士彟。
到了衣冠冢前，武元爽让家仆把供品摆好后，就又把他们全部打发走远，他还要在这里跟武士彟说心里话呢。
家仆走后，武元爽恭恭敬敬地跪在碑前拜了三拜。等直起身来，突然发现墓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第九十九章 宫中小宴
武元爽顿时一激灵，惊道：“杜驸马，您怎么在这里？”
“我已经在此地等你很久了！”杜荷脸色阴晦，冷冷地说道。
武元爽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敬道：“杜驸马，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指示吗？”
只听“呯”的一声，杜荷拔出腰间宝剑架在武元爽的脖子上。
“杜驸马，您这是何意？”武元爽感受到颈上冰凉，吓得双腿发颤，但又不敢反抗。
“我问你，你炮制流言中伤许森的事情，当初为何不老实交代？”
原来是这个事情，武元爽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又什么地方得罪杜荷了。作无奈状，苦笑道：“在京中散布流言这种事情，若易地而处，想必杜驸马也会和元爽一样，不敢外露。”
杜荷气道：“当时伱若老实交代，我自会帮你解决掉这些尾巴，你就不会因此暴露了。现在可好，许森已经知晓那个流言是你炮制的，你还怎么做东宫的暗子？要你何用？”
武元爽连忙道：“杜驸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和许森的关系不仅没有破裂，反而因为这件事情，摒弃前嫌，更甚从前了。”
“你莫诳我？”
“若有欺瞒，天打雷劈。”武元爽自信道：“当日在左武候卫，长孙无忌以放我出去为诱饵，诱供我陷害许森，我心里牢记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务，为了和许森修复关系，不为所动。后来许森去圣人那里求情，把我放了出来，我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许森。所以我现在和许森的关系已经恢复到当年初识时。”
“长孙无忌要陷害许森？为什么？”杜荷愣道。
“说来话长了。”武元爽讲了一遍其中的故事。
杜荷点点头，他从前好像是听过一些传闻，只是没想到长孙无忌身为百官之首竟然如此小心眼，到现在还记着这个事情。
“看在你还算聪明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条狗命。”杜荷把宝剑收回鞘中，说道：“下次若再有事欺瞒于我，定不轻饶。”
十月十五也是李世民的后妃燕贤妃的生辰。她为李世民育有二子，越王李贞和江王李嚣，不过幼子李嚣早早就夭折了。
燕贤妃是武德四年嫁给李世民的，至今已经十六年有余。一代新人换旧人，燕贤妃这几年渐渐就不受宠了。而随着去年二月，她仅剩的儿子越王李贞离开京城去扬州之藩，她宫里就更加冷清了。
于是今年，她想在自己宫里办个生辰小宴，请宫里宫外几个亲戚命妇进宫热闹一下。
本来燕贤妃去年就有办生辰小宴的想法，只是那时候正值长孙皇后去世不久，只能作罢。
将近中午，燕贤妃请的亲戚命妇陆续进了宫，有两个杨家的表妹，一个豆卢家的表妹，还有一个既是姐姐，又是舅母的长广长公主。
加上原本就在宫中的表妹杨婕妤，以及远房表妹海陵刺王妃，一共六个人。
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亲戚，微醺过后，大家谈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老调重弹的后宫争宠上面。
杨婕妤说道：“刚进宫那几年，我还有心争宠，可惜肚子不争气，现在人老珠黄，早就看开了。”
燕贤妃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道：“有子又如何，我已经快两年没见到八郎了。可怜八郎，去扬州的时候才十一岁，也不知道在那里过得称心不称心。”
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燕贤妃不禁潸然泪下。
众人纷纷安慰，长广长公主说道：“映娘莫要伤感，至少扬州是花团锦簇之地，当年隋炀帝可是三次巡幸扬州呢。从这点看，圣人对八郎还是很宠爱的。”
杨婕妤附和道：“是啊，圣人不仅对八郎好，对表姐的宠爱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宫里的人都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自从长孙皇后病重之后，宫里就更没人管了。这些年宫人都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才对我礼遇有加。若非表姐照拂，我哪里有舒心的日子。”
燕贤妃从宫女手中接过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迹，叹气道：“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宠，圣人都多久没来我宫里了。现在宫里最炙手可热的，是徐惠那个小丫头。”
“谁说不是呢。”听燕贤妃说到徐惠，杨婕妤忿忿不平道：“去年圣人本有意立美娘姐姐为后，可惜被魏征那个老匹夫给破坏了。否则也不会现在快让徐惠那个小丫头爬到我们头上了。”
被杨婕妤称为美娘姐姐的海陵刺王妃自嘲道：“妹妹说笑了，我这个身份，别说皇后，就连御女、采女都不是。圣人当初只是玩笑话，即使魏相公不反对，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所谓海陵刺王妃，就是当年李元吉的遗孀。李元吉死后，就被李世民这个老色批纳入后宫了。
但毕竟是正经的弟媳妇，所以对外一直称其为海陵刺王妃。
直到去年，杨美娘给李世民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李世民大为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李元吉戴了一个大大的帽子特别兴奋，正好当时长孙皇后去世，皇后之位空缺，一时头脑发热，表示要立杨美娘为后。
瞬间引起轩然大波，朝中议论纷纷，魏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说李世民德行堪比尧舜，怎么能做立弟媳妇为后这种荒唐事。
李世民很快冷静下来，此事便不了了之。而且因为之后民间的各种流言蜚语，本来还很喜欢杨美娘的李世民对她一下子冷落下来。
当然，李世民不知道，要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脉络，将来他儿子会比他还荒唐。
这让杨美娘有所重燃的心再次被浇了一盆冷水。
豆卢氏问道：“两位姐姐说的徐惠小丫头是什么人？”
杨婕妤撇撇嘴，不屑道：“号称是江南才女，自称生五月能言，四岁通《论语》、《诗经》，八岁就能写文章。一看就知道有推手在给徐惠铺进身之阶。果然，去年圣人听到徐惠的名声后，就把徐惠召入宫封了才人。不过确实是个妖孽，才十一岁，一进宫就把圣人迷得团团转。仅仅一年时间，连升三级，现在已经爬到我头上，被封为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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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争宠
听着杨婕妤的吐槽，燕贤妃心里也不好受，摆手说道：“今天我们亲戚欢聚，就不要提外人了。”
“对啊，别说烦心事了，祝姐姐生辰愉快！”杨美娘举杯道。
杨美娘之后，其他几人也一一向燕贤妃敬酒。
燕贤妃感慨道：“可惜堂姨还在为应定公守孝，在京中的亲眷里面，就差武家堂姨了。”
杨婕妤跟着叹息道：“堂姑也是命运多舛！早年耽误了婚嫁，后来幸得先皇保媒，舅母主婚，嫁给了武士彟。没想到天不假年，武士彟这么早就去世了，又遭遇继子不肖，受了不少罪。”
长广长公主说道：“去年嫘娘姐姐回京的时候，我一直想让她住回家里的。当初她就是在我府中出嫁，孀居回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嫘娘姐姐要强，执意要走，我苦劝不下，只能遂了她的意。”
豆卢氏道：“虽然堂姨遇子不肖，还好应定公之前收了一个好义子。我年初的时候去过她家拜访，吃穿用度她的义子都照顾得很好。”
燕贤妃问道：“堂姨的义子是叫许森吧？听说风靡宫中的三国杀就是他发明的，之前我还听陛下念叨过几次他的名字呢。”
“表姐一直在宫里，可能没听过许森后来的名声。”豆卢氏介绍道：“许森之前做万年尉时，执法严明，连尉迟敬德的儿子都被他抓了，人称‘宁食三斗芒，不逢许三郎’。现在在秘书省任职，被虞监收为关门弟子。不过其人虽然为官刚正，但又重情重义。前几天许森的义兄武元爽利用流言中伤他因此下狱，而许森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在圣人面前为武元爽求情。有许森这样的义子赡养，堂姨算是可以安度晚年了。”
一个杨氏表妹也说道：“是啊，听我家郎君说，许森深受圣人宠信，也就是现在年轻，再过些年，政事堂里必有他的位置。”
长广长公主皱眉道：“许森重情重义不假，但他终究只是嫘娘姐姐的义子，将来的事情哪里说的准。”
燕贤妃大为意外，惊奇道：“没想到三国杀的发明者竟然还有这般传奇故事。”随即神情再次落寞，哀叹道：“可见陛下已经不知多久没来我的宫中了，我都不知道外面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
从杨婕妤的封号就能看出来，在宫里，她比燕贤妃更不受宠。看到燕贤妃哀叹，杨婕妤也不禁兔死狐悲。
满腔怨气地说道：“徐惠仅用了一年时间，就从才人爬到了充容。她现在才十二岁，等她再长两年，心机更深后，别说表姐，就是韦贵妃恐怕都斗不过她。若再能生下皇子，皇后之位怕是唾手可得了。到了那时，你我姐妹在宫里的处境可能要更加艰难了。”
“唉！”燕贤妃、杨婕妤、杨美娘三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欢乐的生辰小宴，气氛顿时压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