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宝刀固然锋利。
但用这把刀的人,才是更为重要。
对内。
于谦、李贤、商辂、王越、王文、陈循等等等…
这一众在后世留名的能臣,丝毫不逊色于历史上的任何一朝,唯一宠信的宦官兴安还是个老实人,连于谦都为之称赞。
礼贤下士、用人不疑,善待臣民、体恤百姓,等等等之类的溢美词,就不需过多言表了。
不论对内还是对外,景泰帝都能够称得上一句明君,他朱祁钰无愧于大明列祖列宗。
而之所以说他是个好人,更好理解。
如果景泰朱祁钰并非仁厚之辈,朱祁镇还想夺门?
一个在职大权在握的皇帝,真心要干,还能干不了一个棒槌?
这要是换了大唐李二。
第一种可能,堡宗大概率直接就死瓦剌了,毕竟草原那么大,部落又经常迁徙,偶尔走丢个把人,然后被狼群啃得骨头都不剩,完全是个很正常的事。
第二种,就算把堡宗迎回来之后,也指不定身体突然就不好了,驾崩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
朱祁钰要弄死朱祁镇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了,甚至连手都不需要自己动,一个授意,自然有人去办。
总结下来。
登基之前的朱祁钰究竟如何,这不好说。
但是登基之后,经过八年帝王生涯的朱祁钰,绝对算得上一个合格,乃至于优秀的皇帝。
唯一的缺点。
这家伙也不知道这些年究竟干了点啥,把身体搞得一团糟,尤其是生育功能,大概率是受损了,也就是后世常说的后天不育症。
面对朱祁钰,宣德帝沉默不语,踏步走到朱祁钰近前。
以嫡以长的观念影响下,自打朱祁钰出世以来,他目光都在朱祁镇身上,基本上没怎么在意这第二个儿子,立储的时候甚至连考虑都未考虑过。
但是事实证明了,他看错了。
不与他朝帝王比,至少比他的大儿子朱祁镇,朱祁钰简直就是天上云、宫中阙。
“为父,以你为傲。”
宣德帝抬手,轻抚在景泰朱祁钰的头上。
这一刻,朱祁钰怔住了。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竟是有着热泪涌出。
国之将覆时他没有哭,独子殒命时他没有哭,被大哥夺门时他没有哭。
可是这一刻,在宣德帝,在他父亲的只言片语下,他哭了,哭的像个三十岁的孩子。
因为,这是来自于父亲的认可。
不论帝王还是平民,这都是任何一个为人子所希望得到的最高评价。
这一幕父子深情,兴安太监连忙给周围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这帮跪着的小宦官立马低着头,迅速的爬出了西暖阁。
“爹,儿臣累了。”
“带儿臣走吧。”
朱祁钰抬头望着宣德帝,红润的眼眶,透着疲惫的真诚,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百官逼迫、病重缠身、长兄觊觎,都让他心神疲惫。
“你还不能走。”
一道声音,于此刻打破了这难得的父亲真情。
季伯鹰缓步走了上来,稍作打量了一番朱祁钰。
“把这个吃了,上面有具体的用量方案。”
随手一扔,十几板药片如雪花一般甩在了朱祁钰的龙榻之上。
“这……”
朱祁钰望着这些从未见过的‘药’一愣。
“给伱治病的药。”
季伯鹰一眼就判断出来朱祁钰是什么病,急性胃溃疡。
之所以判断的这么准确,那是因为季伯鹰自己就得过,当年爆肝码字,直接送急诊了。
他给朱祁钰的药也是自己曾经吃过的,一些常用的治疗急性胃溃疡的西药。
因为急性胃溃疡导致身体绞痛,又无法进食,这年头又不能输营养液,故而这景泰帝才会快速消瘦至此。
这病其实如果放后世并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及时送医得到治疗,一些状态好的甚至连院不用住。
但在这个时代,要是把不准缘由,拖上一段时间,那可就是玩命了。
急性胃溃疡一旦拖久了就会开始恶化,严重时导致胃穿孔大出血,在这种时代,一旦发生脏器大出血,基本上就等于玩完。
其实在古代,很多人都是小病拖延发重而亡,感冒发烧都能死一大波人。
史载:景泰帝死前大量吐血,二十余医,束手无策。
大概率,就是穿了。
“听仙师的话,把药给吃了。”
宣德帝凝声嘱咐。
朱祁钰沉默了片刻。
敢情不是来带我走的?是来给我治病的?
“吃完药,让太医再给你开点补血养气的方子,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去见你的臣子。”
在见到朱祁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这天顺时空,还得由朱祁钰来担着。
“臣子?”
闻言,朱祁钰哑然失笑。
“仙师怕是不知,我已经…”
“夺门的事情已经平定,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季伯鹰太阳镜之下的眼眸,扫过朱祁钰。
“在你病愈之后,册立朱见深为太子。”
“不用觉得心有不甘。”
“原本你死之后,被朱祁镇削去了帝号,冠以‘戾’的谥号,是朱见深登基后为你平反,恢复了你的帝号。”
让朱祁钰继续执政,然后传位朱见深,这也是没法的事。
季伯鹰得过胃溃疡,所以他可以按照自己的症状给朱祁钰拿药。
但是他没得过不孕不育啊!
而且不孕不育这玩意,哪怕在后世都是个疑难杂症,比如久坐之类都可能导致少米虫症,更别说这个科学匮乏的年代。
夺门平定了?!
朱祁钰一怔,他下意识看向宣德帝。
当得到来自于老父亲的认定之后,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病体站了起来,朝着季伯鹰深深鞠了一躬。
“朱祁钰,拜谢仙师再造之恩!”
“嗯。”
“好转之后,切记不要大补,吃清淡点。”
“这串风铃收好,等精神恢复了些,来上课。”
言罢甩了道风铃落在朱祁钰手中。
随后季伯鹰身影于原地消失,与之一同离去的,还有宣德帝。
手握风铃的朱祁钰,有点发蒙。
消失了?!
惊愣片刻后,目光落在御榻上的药,心中燃烧起了生之希望。
与此同时。
奉天门之地。
原本聚集在这里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于谦按照事先季伯鹰对他的安排,此时率领着众臣前往乾清宫觐见景泰帝,安定天下社稷。
而朱祁镇这个疯批,在接连砍了石亨、徐有贞、曹吉祥三人之后,尽管已经全身骨折了,还疯了一般在这奉天门广庭乱窜,没有景泰帝的命令,也没人敢抓他。
唯有在这门角处,有着一团蜷缩着的身影。
‘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泪水盈眶的猪头堡,一脸绝望的仰望着天空。
突然,瞳孔一缩。
因为穿着黑袍,双眼血红,手持卷刃大砍刀的黑化天顺帝,在找不到其他发泄目标之后,正迈着非人步伐朝着他走来。
‘??????’
猪头堡懵逼了片刻,忍着一身痛楚强行扶墙爬了起来,转身就开始跑。
而在后面的黑化天顺帝,则是加快步伐使劲追了上来。
‘大兄弟,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啊!’
‘为什么要自己砍自己?!’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啊!!!’
猪头堡感觉今天挨得打已经够多了,但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还能挨上自己的打。
前面跑的那个疼的寸步难行,跟猪爬一样。
后面追的这个全身骨折,走起路来像极了丧尸。
两个朱祁镇就这样以平均五迈的速度,在这奉天门广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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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时空,醉仙楼主堂。
当季伯鹰回来的时候,这一帮天子储君(除老朱和阿标)都正在奋笔疾书,抄写着《传习录》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