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季伯鹰微微点头。
老朱所说的这一点,并不否认。
当然,前提是七国之乱打赢了,如果输了,那就是另外一副局面。
正因为汉初七国之乱的爆发及平定,汉廷才能收归分封出去的诸侯王之行政权和军权,让汉廷的中央集权更上一层,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促就了汉武帝的盖世功绩。
不难猜测,倘若汉景帝一朝没有七国之乱,等到了汉武帝当政之时,刘彻要举国之力北逐匈奴,那必然要先削诸侯之权,收归己有。
“刘邦,差不多可以了。”
“你若是在这里打死了他,这七国之乱可就乱不起来了。”
季伯鹰淡淡一语,给刘邦提了个醒。
正将刘濞摁在地上狂揍的刘邦,闻言一顿,深吸了口气,随即在刘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速通了西汉全史的刘老三,自然是知道七国之乱实际上对大汉也是有着积极意义,所以这一次来见刘濞,也没打算改变什么,只是单纯的气不过,想要揍这大鼻子一顿罢了。
再看此时的刘濞,一张脸已然满是血,尤其是那酒糟大鼻子,已经是彻底被揍塌了,嘴里的门牙也是被蹦掉了两颗,张张合合的漏着风。
那双肿胀的眼睛更是想睁都睁不开,脑瓜子直嗡嗡嗡的作响,似是感觉有着千百只马蜂在其间萦绕。
他到这一刻都还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走吧,再带你去看看你孙子。”
季伯鹰淡淡一语。
“汉代人品之最的帝王。”
顺带补充了一句。
人品之最。
仙师话音入耳,刘邦微微一顿,不大理解仙师这话的意思。
而在旁的刘彻则是脸微微泛红,这位汉武帝显然是明白,不过这汉景帝刘启毕竟是他爹,吐槽自个爹,多少有点不大礼貌。
“嘿。”
老朱一笑,并未言语。
这倒是让刘邦越发疑惑,他虽然已经速通了西汉史,但速通的基本上都是各个时间点的大事记,并没有对西汉历代帝王本人的评价。
‘汉景帝。’
季伯鹰微微思索,他对汉景帝的这番评价,其实已经算是很中肯了。
天下大一统时代的第一个大治之世,文景之治,其实并不是改革所化,也不是帝王和能臣努力所为,更多的是天下战后的休养生息,统治者不去干涉民间百姓,一切顺其自然。
本质上玩的还是吕后时期的那一套,推行黄老之学,无为而治。
而汉景帝刘启,抛除他在文景之治中的存在感之外,这人的人品着实是不怎么行。
主要表现在三点。
一,心胸狭隘。
少时和刘贤(吴王世子)下棋,因为输不起,一怒之下就用棋具把刘贤给砸死了,全然没有一个皇太子应该有的天家风度。
二,担当不行。
晁错为国发展考虑,向汉景帝提出削藩之策,当听到削藩带来的好处之时,刘启屁颠屁颠的笑呵,一口气把晁错提到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而等到因为削藩而激起七国之乱后,刘启第一时间就是把晁错给杀了,希望以此来平定诸王之怒。
单就这一点来说,着实连大明朱允炆都没法比,至少朱允炆这个皇帝对自家小弟还是讲义气的,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对方孝孺几人下刀。
三,寡情薄义。
刘启庶长子刘荣,由皇太子被废临江王之后,只因被告占了几块地,竟然就被刘启直接下狱,将其隔绝内外,命酷吏严审最后逼的刘荣于狱中自尽。
平定七国之乱的首功之臣周亚夫,为刘启所忌结局亦是被逼的狱中绝食而亡。
故而。
如果仅仅只是从帝王角度来看,或许刘启做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从一个人的人品来看,这货确实不咋滴至少担不起那一世仁君之名。
想罢,季伯鹰将这些所思内容,挑选一些主要的,一念送入了刘邦脑海中。
霎时。
刘邦眉头皱了起来。
他自动忽略了刘启逼杀功臣周亚夫的事情,毕竟他自个杀的功臣也不少,韩信的功劳比周亚夫可大多了。
“竖子,岂能因喜爱一个女子,而这般随意废立太子!简直是儿戏!”
有一句话,刘邦没说出口。
(乃公那般宠爱戚姬,都未曾真正想立如意)
话音落,旁侧的刘彻听的微微干咳。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阴差阳错,要不是刘启在废立太子这件事上喜欢爱屋及乌,是一个没有原则的皇帝,他这头小猪现在说不定还在胶东养猪呢。
而从事实来看,刘启的这一波对刘荣他妈栗姬的始乱终弃,结果明显是好的。
毕竟就刘荣那点经不过考验的心理素质,十个加起来怕是都不如一个刘彘,刘荣若是登基,怕是往后也不会有北逐匈奴、封狼居胥。
刘彘可是幼年之时,就能当着其姑母馆陶长公主刘嫖,说出‘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的英才,以此彻底抓住了长公主刘嫖这棵大树,对政治的敏锐力,可谓是天赋卓绝。
唰。
季伯鹰没心思和刘邦讨论汉景帝废立太子的事,带着老朱以及刘邦刘彻两曾祖孙,从这吴王府邸消失。
亦是在这一刻,随着仙师离去。
周遭这些被定格的甲士都纷纷是恢复了正常。
一时间,这帮甲士都是有点懵,他们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大王,大王?”
吴国大将军田禄伯愣了愣,环视一圈,发现并无人影,心想这刚宣布造反的紧要关头,大王怎么自个开溜了?
“孤,孤…”
闻声。
田禄伯愣了愣,接着下意识低头望去,只见一个头肿如石球,满脸血渍的人正使劲抓着自己的鞋子,骤然一惊。
“呔!何方妖孽!”
抬腿一脚,精准跺在了刘濞无名指和食指中段。
喀嚓。
听,那是骨裂的声音。
啊…!
一声惨叫十指连心,在体验完直达灵魂深处的极致痛感之后,刘濞全身发颤,一翻白眼,直接晕阙了过去。
‘田禄伯你个蠢东西,孤势杀汝!’
这是刘濞晕阙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
长安,未央宫西南位置,沧池。
池水周清沏如苍色,故名“沧池”,名字取得有意境,实则就是个大水库。
未央宫用水量很大,这沧池就是用于储水之用,水由城外泬水从章城门引入,入宫后则是称“明渠”。
沧池居中,有一渐台(假山),高十丈。
此刻。
在这沧池之畔,刚登基三年的汉景帝刘启负手漫步着,俨然是心情大好。
他接连下诏,已经连续削了好几个诸侯王,朝廷收归了大量的封国土地,正在朝着彻底削藩的终极目标大踏步迈进。
“朕已命使臣前往吴国宣诏,削去吴王刘濞的豫章、会稽二郡。”
“先生觉得,吴国之后,该削何王之地。”
话音落。
跟在刘启身边的晁错表情一顿,原地蚌住了,心中有苦难言。
‘陛下啊陛下,您这是把微臣硬生生的架火上烤啊!’
‘我只是劝你削藩,还重点说了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没让您一刀切的削这么快啊,吴王刘濞那是什么人?您老人家当年把吴王世子都给砸死了,您爹在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敢十几年不上税了,现在什么铺垫都没做就要削人家的地,这不是逼人造反?’
‘您下诏之前,怎么就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见晁错脸色有点难看,刘启很是关心道。
“先生,朕最近听闻你腰不好,可否去看了医者,若是不济事,朕派几个宫中御医去你府上。”
晁错暗自咂舌,摸了摸自己的老腰(约莫半月后,晁错被汉景帝刘启腰斩于市)。
“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接着。
刘启脚步一停,面对着清澈沧池,长叹一声,似是埋怨道。
“昔年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实乃是大错特错之举。”
“朕着实想不通,太祖高皇帝英明一世,为何会出此昏招。”
闻言。
旁侧的晁错一顿。
‘陛下你这是飘了啊!太祖高皇帝都敢骂?!’
连声道。
“陛下慎言。”
不敬祖宗的话,可不能乱说。
“呵呵。”
刘启淡然一笑。
“先生不用怕,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还能被高皇帝听去不成。”
嗒。
忽而。
刘启感觉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
嗯?
眉头霎时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