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喝醉,绝非如此。
一般来说,两个人单对单对饮,基本上都是你一杯我一杯,喝下的酒都差不多,而且很难养鱼,最多养个三五杯,必然露馅。
而赵大又是武将出身,早年身居行伍之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身板壮的跟头牛一样,酒量绝非是白面书生的赵二可以相提并论。
就算是要醉,也应该是赵二先醉,就喝酒这个事上,一个赵大喝五个赵二,绝对不夸张。
陈桥喝醉酒,这都是属于纯扯淡。
而现在,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这一场夜宴的主要核心点,这宋河神女露有问题。
酒里,下了药。
“兄长,我再敬你一杯!”
赵二见赵大一饮而尽,眼中泛起喜色,再次举杯,俨然是一副兴致高昂之感。
而面对自己好弟弟赵二的频繁敬酒,赵大亦是没有分毫退却,极为豪爽的一杯又一杯,来回这么十几杯已然是下肚。
“这酒怎这般上头。”
首席上的赵大下意识想站起身来,身子一个摇晃,进而整个身躯竟是直接往后一倒,整个人都是仰面倒靠在这首席椅子上,俨然是已经陷入了昏睡之间。
嗒。
赵二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注视着首席龙椅之位的赵大。
亦是酒杯落桌的这一刻,他眼里的笑容尽数消失,眼神变得极其之阴冷。
而在夜宴之上伺候的太监王继恩,这会则是极为上道,微微摆了摆手,将这万岁殿中的舞姬歌乐以及内侍尽数驱逐了出去,自身朝着赵二行了个礼,然后也是快速弓着身离开了万岁殿。
顺带,把门还给关上了。
偌大的万岁殿,寂静如墨,只余赵大赵二两兄弟。
席位上的赵二,此刻缓缓站了起来,眼神冷漠,那一张小白脸皮笑肉不笑,烛火照曳之下,充满着阴森之意。
“二哥,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兄弟两人了。”
赵二说这话的时候。
季伯鹰以及老朱李二,三人都站在赵二的身前,静静看着赵二的精彩表演。
“你登基之初,让我做殿前都虞候、拜我为泰宁军节度,说实话,我当时什么都没多想,只想一心为你护住我们赵家的江山。”
“可是次年,你让我做了开封府尹。”
“接着,你封我为晋王,你这不就是在告诉我,让我做好继承这大宋江山的准备?”
“可是现在。”
“你竟然想把我这个储君给换了。”
“你凭什么把我换了?!”
“德昭,德芳,这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废物,他们谁能比的过我?!”
赵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龙椅上的赵大走去。
当来到这龙椅之前,赵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明显是有点变态,笑得瘆人。
人,在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为了让自己从极度紧张中脱离出来,很多时候会让自己堕入变态之中。
“二哥,你不要怪弟弟无情。”
“你要怪就怪你坐上了这个位置,怪你让我成为开封府尹,怪你封我为王!”
言语之间。
手,已然是抓起落在一旁的小玉斧。
赵二紧盯着仰面昏迷的赵大,不断的深呼吸着。
尽管他在来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是真当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的时候,整个人的内心依旧是忍不住颤抖,这举起斧子的手怎么都是落不下去。
一呼吸。
二呼吸。
三深呼吸!
“哥,下辈子再见!”
眼色一狠,杀机爆闪。
一闭眼,一咬牙。
赵二再无犹豫,手中玉斧,朝着赵大的天灵盖砸去。
殿外大雪飘扬如鹅毛纷飞,这一道挥斧剪影,正巧落在纸窗之上。
“你就这么想坐上这把椅子?”
一斧过后,平静的声音,在这万岁殿响起。
赵二心头咯噔,猛的一怔,下意识睁开了眼。
他挥下的斧子,竟是被赵大完美的躲开了。
而原本应该昏迷的赵大,此刻微偏着头,躲过了这一斧子,一双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这个亲弟弟。
‘???’
赵二心头嗡嗡,搞不懂为什么喝了酒的赵大还是醒着的。
几乎没有多想,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搞到了这个份上,回头余地是已经没有了,只能是破罐子破摔,快速又是挥斧。
‘砰’。
然。
在武道大宗师赵大的面前,赵二这点功夫,不过就是花拳绣腿。
一脚踹出,强大的力道直把赵二给踹飞数米,滚落在这殿下,滚了七八圈才稳住。
接着。
赵大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滚落的赵二。
“我封你为王,让你做开封府尹。”
“没错。”
“我承认,曾经我的确想过立你为储,想过将这大宋江山交付于你的手中。”
一步一步,赵大朝着趴在地上,晃悠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的赵二走去。
他所说的这番话,的确是真切实意。
晚唐之后,天下纷乱。
在五代十国这个动荡不堪的时期,约定俗成,一国储君就是‘亲王封号+京城府尹’,这都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
晚唐五代百年以来,都未有过皇太子。
唐后第一个皇太子,是赵二的儿子赵恒,简直就跟灭绝的恐龙现世一样,以至于赵恒初封皇太子之时,万人空巷,都是为一睹皇太子风采。
史载:“自唐天佑以来,中国多故,不遑立储贰,斯礼之废,将及百年,上始举而行之,中外胥悦。”
“我之所以这样做。”
“那是因为,天下四海,百年纷乱,国灭更迭多亡于幼主,国有长君,社稷可安。”
赵大自己就这一点,深有感悟。
当年若非是柴荣死的太早,留下年幼的孤儿寡母,哪怕是柴荣有个成年的儿子,赵大都绝对没有上位的机会,或者说绝不可能这么轻易上位。
所以,在赵大登基之后,就很注重这件事,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效仿自己。
“然。”
“父子相承,兄终弟及。”
“你我兄弟,终归在父子之后。”
“德昭德芳皆以成人,尤为德昭,可当储君大任。”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赵大对赵二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坦诚相待。
“我今天召你夜宴,原本就是想与你聊的这件事,只要你愿意退去开封府尹之职,你我兄弟,就依旧还是兄弟,但是现在。”
赵大眼神之中,透着果断狠意。
他赵大是仁德,是对人都留一线生机,但不代表他赵大是个软弱不会杀人的棒槌。
意志不坚、心不狠者,如何又能够开创偌大王朝,真以为陈桥兵变是被逼着披上皇袍的?真当他赵大是泥捏的?
“索性,一了百了。”
这话,似是在和赵二说,也似是赵大自己和自己所说。
言罢。
赵大猛的一个踏步,速度极其之快,右手锁住了赵二的脖颈。
稍一用力,就像是拎鸡仔一般,将这赵二给生生的提了起来。
脖子,白脸,瞬间憋红。
赵二疯狂的挣扎着蹬腿,死死的抓住赵大的手腕,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却是怎么都挣脱不开。
近战之长,武道大宗师VS白面书生,绝对的碾压。
而在这一旁。
开启了隐身功能的季伯鹰和老朱李二,都是平静的望着这一幕。
洪武醉仙楼中,武宗朱厚照甚至都开了‘买定离手’。
赵大杀赵二,1赔1。
赵大不杀赵二,1赔10。
“这小赵,莫非真要亲手杀了他亲弟弟?”
老朱眉头微皱。
老朱作为史上最看重亲情的帝王之一,如果是老朱面临这种情况,他的做法大概率是将人给贬为庶人,发配凤阳,一辈子给祖宗守庙。
“有何不能杀。”
李二冷声回道。
这种杀至亲手足的事,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别说是亲弟弟了,亲哥他也杀过。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赵二既然已经有了弑君谋逆之心,如若继续留着,最终只会成为大患。”
闻言,老朱点了点头。
“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