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说几点你们要做的,但是更为具体的,你们要根据各自时空的实际情况,在民间做了摸底调查之后,再实际制定相应的政策。”
“记住,走入民间,实地探访。”
“没有走访,就没有发言权,敢想敢干,实事求是。”
话音落,众天子储君都是带着凝重的心绪。
“一,将胥吏中的吏,纳入朝廷俸禄体系,统一管理。”
给与一定的身份认可度,这些吏才不再完全是地方宗族的代言人,而是多少会心向几分朝廷。
至于胥吏中的胥,依旧可以用外包身份。
“二,构建胥-吏-官,三层升阶体系,给底层的优秀胥吏一个能够向上提升的通道。”
胥吏卡死在地方,一旦为胥吏,这辈子基本都是混吃等死,基本上都是满脑子的想办法鱼肉百姓,而构建这一套体系之后,就有了向上空间,多少都能筛出一些经受住血与火考验的优秀同志。
有层次,有上升空间,才有工作动力,才有内卷。
“三,在各级官衙设立接受百姓检举胥吏的专司,同时于都察院设立十三道巡吏御史,专门负责巡察各地胥吏。”
自古以来,庙堂上设立监察的这个部门,都是针对大老虎。
殊不知,烦人的苍蝇才是真正扰民的存在。
正所谓,阎王好说,小鬼难缠。
拍死这帮苍蝇,才是大快人心。
比如你们村的书记。
老朱听到第三点的刹那,眼睛一亮。
举报这件事,他熟。
老朱为了让百姓勇于检举官员,曾下过严令。
但凡是举报者,只要手中拿着《大诰》,各地官衙非但不能分毫阻拦,还要一路好吃好喝的供着,简直就是公费旅游。
以至于后面很多百姓压根就不是为了举报,而是为了蹭吃蹭喝,进京见世面。
久而久之,这个制度就废了。
老朱的做法,太过了,而且没有一个制度体系来约束。
在这第三点说完之后,主堂陷入了沉默。
稍许之后,老朱首先开口了。
“兄长,这就结束了吗?”
季伯鹰看了眼老朱,又扫了眼其他人,淡淡开口。
“当然没有。”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胥吏本质上是地方宗族的代表。”
季伯鹰言罢,折身在这宣纸之上,再一次写下了四个字。
「地方宗族」
“真正的核心,在这里。”
“在这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白,究竟什么是地方宗族。”
众天子储君都是眉头紧皱,目光凝落在宣纸上的那四个字。
“一句话概括:朝廷担不了的责,我来担,朝廷没法干的事,我来干。”
“这就是地方宗族。”
“本地头蛇,皇权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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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早上孩子呛奶比较严重,跑了一上午医院,更新有些晚了,抱歉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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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189章 嘉靖神仙,请勇敢一点!(二合
‘皇权特许?!’
这四个字,瞬息落入老朱等一众天子储君的耳中,一个个无不是眉头紧蹙。
因为,所谓皇权,就是代表着他们这帮天子。
地方宗族在地方上做土皇帝,在百姓看来,就等于是天子肆虐小民。
尤其是老朱。
他当年之所以严格规定‘县官不下乡’,并且将这一条定为祖制,初衷那是为了保障百姓不受官员剥削,没想到现在竟是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减少百姓遭受的剥削,反而促生了历代之最的胥吏集团。
“兄长,既然现在知道了问题核心是地方宗族,那这地方宗族,究竟要如何整治?”
老朱这话一出口。
其他天子储君,哪怕是老朱棣、朱老四等人,一个个也都是眼中泛起了难色。
原因无他。
太难了。
其实各朝各代实行的抑制豪强之策,就有差不多压制地方宗族的意思,但这里的豪强,所针对的大多都是大城世家大族之类的大老虎。
就算是对一些乡里宗族有一定压制,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如汉武帝、唐武瞾。
都曾经对豪强采取过铁腕措施,但也只是起一时之快,春风吹又生。
从古至今,自母系社会之后。
这片大地就是父权制、家长制、宗族制,这些维持着社会运转的制度,已然是深入人心,刻入了炎黄子孙的血脉。
乡里小民家中若是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官,而是宗族。
毕竟报官还得先进城,而有些地方的乡野小民一辈子都没进过城,估计进城的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甚至于在一些地方之上,宗族族规可以逾越国法。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
依照大明律法,在大明朝之中,有资格对罪犯判处死刑的人很多,哪怕是个小县令都可以给人判死刑,但判决归判决,这个死刑最后是否生效,只有大明天子一人说了算,若是没有天子批红,死刑就不可能被执行。
也就是说,法律规定,确定死刑的权力,只有一个人皇帝有。
碰上懒得的皇帝,比如老万历这种,判死刑的最后老死在牢里的都有。
当然。
这种死刑是在明面上。
那种在监狱里关上几个月,然后就莫名其妙挂了的不算。
实际上每年监狱里莫名其妙挂了的人命,是正儿八经处死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但,这种至少是暗搓搓的把人搞死,不敢拿到明面上。
可是在地方乡里,宗族族规,明着搞都能把你直接搞死,而且执行族规的人还属于免罪操作,官府只能在一旁看着。
这等于是独立在皇权之外的权力。
比如,浸猪笼。
红杏出墙的女子,被逮住之后扭送祠堂审判,最后被族老们判以浸猪笼之刑。
大致过程:把女子放进猪笼,在开口处捆以绳索,吊起来,放到江河里淹浸,轻罪者让其头部露出水面,浸若干时候;重罪者可使之没顶,淹浸至死。
不经官府审讯,不经天子批红,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看,大规模的实行乡里宗族自治,的确可以极大释放管理者的精力,让帝国少了很多鸡毛蒜皮的烦心小事。
但是自治权过高,同时也就意味着不稳定性越高。
并且从法家依法治国的角度来看,以私刑断人性命,这简直就是对国法的蔑视。
“仙师。”
“地方宗族,有盛者可达数千余人,而这般宗族,天下又何止万千,当如何瓦解?”
“倘若引起大规模民变,又当如何?”
老朱棣亦是凝声说道,眉头紧蹙着。
民变二字入耳。
这帮天子储君都是神色变得略显难看,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也是不由后怕。
的确。
这些地方乡里宗族,在国家处于富强之时,能给朝廷减轻负担,尤其是在建国之初,能让乱象快速平息,让帝国迅速进入稳定运转。
可如果是在国家不景气的年月,尤其是在帝国濒临崩溃的时候,这很可能就将成为压倒帝国的最后一根鹅毛。
民变,抱团造反这种事,往往最开始都是发生在一地的同姓宗族之内,而且情绪极其容易煽动。
试想一下,你的左边是三叔,右边是你二大爷,前面领头的是你大伯父,后边还跟着一帮提着菜刀的本家侄子。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亲戚,想想一起扛着锄头杀狗官,那是一件多么热血的快事。
季伯鹰看了眼老朱和老朱棣,接着目光扫过这帮天子储君。
关于这个老朱和老朱棣的求问,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拿起笔架上的斗笔,在这宣纸上又写下了一个问题。
「如何妥善处理地方宗族」
“一刻钟课间休息。”
“休息时间结束之后,针对这个问题,各组回答。”
言罢。
季伯鹰折身走下了讲台,沿着红木楼梯走上了阁顶雅间。
积极发动学员们在课堂上的主观能动性,锻炼他们的自主思考能力,这也是上课的核心目的之一。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随着季伯鹰上楼离去,整个主堂顿时进入了激烈的讨论环节。
有一半是在认真的讨论课题,另一半则是在干着自己的事,比如此刻的嘉靖神仙,正盘腿在这座椅上,一副入定之姿。
嘉靖神仙的侧后方座位,少年朱厚熜一脸的羡慕的望着。
“成年的我,竟然已经臻至闹市中入定之境界,实在是令人钦佩!”
依照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