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一击会来得格外凶猛,格外激烈,可这一击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
现在的林君书只想做一个安静的观众,他可能会为故事中的角色加油呐喊,希望着他们可以抓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绝地反盘!
可他还没有做好自己也牵扯其中的准备。
“张将军,我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有您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呢?”
张角陷入了沉默,仿佛稍微有一点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二十多岁?这妥妥娃都一堆的年纪,你孩子个鬼啊!
“咳咳……”张角清了清嗓子,眼眸低垂,“要不我先将事由说与你听,至于你答不答应,可以听完后,再做决定。”
林君书挑了下眉头,向后退去。
张角不言不语也不看他。
手指再接近了门帘,又收了回去。
退回帐中,眉头紧锁,来回踱步。
最终还是耷拉着脸,在张角面前跪坐了下来。
“您请说……”
他还是没忍住了心里的好奇。
“我就听一听,我绝不犯险!如果真是一点危险没有,而我又确实能帮上忙。”
“那自己帮一帮眼前的老爷子倒也未尝不可。”
“可如果危险,那自己是坚决不去!绝不!”
张角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缓缓开口讲道……
“如今我军收拢于冀州一带,皇甫嵩屯兵在南。最多不超过两月,做足准备的皇甫嵩,便会拔兵北上。虽然明面上兵力的悬殊尚不明显,但我军的实际作战能力,还是远远逊色于朝廷的精兵!”
林君书点了点头。
就算抛开两者的军事素养的不谈,皇甫嵩手下的部队至少装备优良。
而黄巾军这边,大多底层士兵都是脑袋上绑个黄色头巾就上了,别说铠甲,连挥舞着镰刀锄头的都有!
想要赢,除非他们都用李伦的那种法术……
张角像是猜到了林君书心中所想,接着说道:
“如果他们都奋不顾身,用贫道的太平道术以死相博,那将皇甫嵩部全歼于此也不难做到。但若是真需要所有牺牲才能换来黄天之梦,那最后贫道一人守着的黄天,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确实,如果张角真的丧心病狂到了这般地步,那……自己也只能趁现在,跑得越远越好了。
“将军是要与我谈迎击敌军之事?”
“是也。”
不妙!很不妙啊!我何德何能,能参与到几十甚至上百万人的战役中去企图左右战局?
难不成当时他教我“御气刀光”的法术,是打算将我培养成刺客?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林君书脑门上已经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危”字,暗自决定,不管老头说什么,自己都要通通拒绝!
张角不知道林君书心里的小剧场已经想到了哪里,只是独自说道:
“想要取胜,其实关键不在军士间的搏杀。黄巾与大汉间,是理念之争!是信仰之争!只有以巨鹿、清河、广宗三地为基,起天、地、人三坛,由我、张宝、张梁三人分别坐镇,立三才大阵!聚滔滔民怨,以成黄天!”
“若如此,便有机会引出大汉背后邪神,这是理念之争,黄天一出,它便不会有一丝一毫退却的可能。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胜机!”
“若能击碎苍天,以黄天替之!便能以民心替天愿,成就这万民为天的黄天之梦!”
说道理想,老人是双眼中不由地迸发出光彩。
林君书听完,也大概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要他帮忙之事,可能就出在这三坛之上。
“将军找我,可是为了这个天、地、人三坛?”
“君书兄弟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就……”张角笑眯眯地便是肯定。
“您请直说!”
“好!”
张角起身,来到地图前,林君书也连忙跟上。
仔细看去,巨鹿、清河、广宗三地已用朱笔勾出了一个小圈。
张角指向标记着广宗的地方,说道:“于此要立人坛,需取万民之血……”
林君书眉头皱起,张角立马发现自己表达的得有歧义,连忙开口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用取一点点血,作为引子。”
林君书这才面容好转,轻轻点头。
“这对黄巾军来说应该不难。”
“没错!”
张角又将手指向清河,“这里要设地坛,需取大地之精,也就是金银玉石一类,它们乃大地精华汇聚而成,想立地坛,所耗甚大!”
“虽二十年黄巾浩浩荡荡,但终究是以贫苦百姓起身,在财富这块,却不是黄巾军所长。”
“但我早于返回巨鹿之前,便已传令张宝早做准备,如果顺利,半月之内,他应该能筹集到立地坛所需。”
张宝要如何短时间筹集大量财富,他不关心。林君书随着张角的手指,落在了最后的“巨鹿”之上。
人坛、地坛都已说过,要自己帮忙之事无疑便只剩下天坛了。
林君书抢先开口道:“所以需要我做之事,便是为立这天坛?”
“不错!”
“想要天坛,又需要什么?”
“欲立天坛,得取近天之物。那邪神自诩苍天,想以黄天之势引它出来,就必须需要……”
张角回过头,看向林君书。
“由它而生的诅咒之源!”
第10章 我要你去杀人!
林君书看着张角突然望来,下意识的退却了两步。
“喂喂喂,那所谓的诅咒之源不会是在说我吧?是因为我的左眼?由邪神带来的诅咒?”
“靠!这是要拿我祭天啊!你这老家伙,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张角看着一脸惊恐的林君书,拍了拍额头。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不要总觉得我要害你可好?”
“你不会觉得我要拿你当天坛的祭品吧?就你身上那点污染,再加上我给你的太平要术修身篇,黄巾军里随便挑个兵长出来,污染的气息都要比你浓郁了吧?”
“呵……呵呵……”林君书讪笑着挠了挠头。
还不是你说着说着,突然盯着我,很吓人的好不好!
张角接着说:“整个黄巾军中,邪神的污染程度足以支撑起天坛的,恐怕只有我一人。但若我以自身为献,就是黄天势成,无人主持之下,也不过沦为邪神吞噬的养料罢了。”
“您的两位……弟弟,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他们也不行吗?”林君书问道。
“那两个小家伙是我曾经收养的两名孩童长大,对外称为兄弟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他们俩不论是承受邪神的污染还是主持大阵,都还相差甚远。”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虽然黄巾军中除了张角,没有人能达到要求。
可质不够,也可以用量来凑的……
只不过这种方式,不论张角还是林君书,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二人也十分默契地根本没有提及。
“将军,您就直说,是想要我做什么吧?”林君书无奈地问。
张角望向林君书的双眼,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要你去杀人!”
“杀人?”这下林君书是真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对张角的黄天之梦,还有他遇到的那些黄巾军士兵,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认同。
可老人若是要以无关者的性命为代价,来达成自己的理想,这样的方式是林君书不能接受的。
这次他没有急着发问,只是平静地看向老人,等待着他的解释。
老人没有解释,却自顾自地向他讲起了一个故事。
大汉自和帝起,受邪神影响愈深,甚至就连在位的皇帝在污染之下,也开始变得逐渐扭曲。
到现在的皇帝刘宏继位,整个朝堂核心已是腐朽不堪,卖官鬻爵之事频出。
而一名名为王五的奸商,便吃上了这波时代的红利。
他本是靠贩卖私盐起家,后有了本钱,又做起了倒卖人口的皮肉生意。
虽说害了无数人家家破人亡,他却确确实实地存下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趁着买官浪潮兴起,他也将那笔沾满了无数人血的积累拿出,换了北方一个小县的县令。
甚至找了个读书人,在一堆他不认识的字中,挑中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复杂的“锲”字,扔掉了原本诨号一般的名字,改名王锲。怀着自己也算得上文化人了的欣喜,走马上任去了。
小城位于冀州、幽州两州交界之处,地处偏远,政令难及。
大字不识一个的王锲立马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赋税翻三倍,两成交朝廷,八成分同僚,剩下多出来的两倍全入自己兜。
可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偏远贫瘠的小城,就算他再如何压榨,百姓身上也没有多少油水。
于是他又做起了他的老本行。
夜半封城,他令早已同流合污的守城军士把守各扇城门,自己率人一条街一条街寻查。
鸡飞狗跳,刚刚暂别一天的痛苦,短暂沉入梦想的百姓们,被身着铠甲、手握利剑的士兵一个个从床上拽起。
他们像待售的牲畜,衣冠不整地并排站在寒风猎猎地长街。
王县令昂首挺胸地走过每一个百姓身前,下人点头哈腰瞪地撑起灯笼,将那一件件“货品”的下巴挑起,供他品选。
面容姣好的适龄少年少女被他全部带走。
为了防止事情走漏,他向全城撒下弥天大谎,声称他是替南方权贵老爷们选择选书童与丫鬟,只要被他选中的人,便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这样一个词,放在那样的时代里,足矣让人不顾一切。
于是,被带走子女的父母,感激涕零地千恩万谢。
没被选中的家庭,却像错失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王县令下了今晚的最后一道命令。
全城今天被县令选中的家庭,当年的赋全部减低一半,如果有多的,就再减一半。随带宣布,城市中每一户一半的成员,今后都将“自愿”成为他的雇员,吃住都由王县令安排。
最后一块漏洞补足,若有人想要未经过允许离城,企图泄密。不论成功与否,等待他们的就是满门灭绝的下场。
他知道,现在可能只有一些聪明人读懂了他的用意,但没关系,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会将他们仅仅知道的那点东西全部散播出去。
于是,恐惧就会降临这座隔离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