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就算你说的你能看到命运的轨迹。啊行，我信！我信！既然你单单看不到我的命运，那你咋知道我会带着刘协半夜从洛阳东门逃出？还专门让孟德跑城门口去堵我。难不成你是在许昌街上找了个摆摊的王瞎子算出来的？”
郭嘉伸手揉了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的脸庞，竟被林君书突如其来的一通骚话搞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某种意义上来讲，不愧是明公看好的男人啊……”
郭嘉将林君书那些垃圾话抛去了脑后，略微整理整理了思路，才再次开口说道：
“我确实可以看到大多数人被锚定的命运。对于大势几乎毫无影响的普通人，看穿他们的命运需要的代价微乎及微。而涉及到一些影响颇大的关键人物时，就需要付出较大的代价了……”郭嘉对于自己的能力只是浅浅地带过。
“然后，在明公命我调查朔候长安之乱后的下落时，我惊讶的发现，我竟然看不透你的命运。你的命运就像被笼罩在一团无法穿透的浓雾之中……”
听着郭嘉的描述，林君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看不见就好，虽然知道他技能使用的代价很大，肯定不可能没事就用着玩。但有这么一个甚至可以看穿你未来的人在身边，还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啊。”
刚刚松懈了一些的林君书，却又立马被郭嘉的下一句话提了起来。
“曾经……我也遇见过像朔候这般，命运被浓雾包裹的人。”
林君书心头一跳，自己无法被他看穿，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看透命运的双眼也无法凝实身处命运长河之外异类。
这么说，郭嘉还遇到过其他的穿越者！
“哦？既然我不是特例，先生为何不去研究那人，反倒是盯着我不放呢？”林君书故作随意地问道。
强忍着追问细节的冲动，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是郭嘉在试探他，所以一定不能表现出异常。只有抛出话引，等着郭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死了。”
林君书瞳孔微微一缩，“能让先生看不透命运的人，就这么死了？”
郭嘉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时我还尚在袁公帐下谋事，那日文丑将军捉回来了一队逃兵，因袁公另有事传唤，便托我代为监斩。原本只是一件平常无比的小事，可行刑之前，其中却有一人大声叫嚣着自己洞悉天下大势，得他相助袁公定能定鼎江山。”
“你信了？”
郭嘉摇了摇头，“这等哗众取宠之言，我怎会信？再者，那时虽然乱世端倪已显，天下却依旧是大汉的天下。他喊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先不论他是否真有那个本事，都注定已有取死之道。”
听着郭嘉的描述，林君书越来越觉得，这多半就是和他一同穿越而来的，哪个倒霉的同学了。
郭嘉接着又道：“那一批的新兵都是在附近乡野间征集而来，并无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大多连字也不识两个。我自然无视了他的妄语，让军士赶紧行刑。”
“可在临刑之际，他却说出了让我颇为在意之语。”
“他说了什么？”
“他说，汉将不存，天下三分，袁绍优寡不明，定死于曹操之手。”
“这是他原话？”
“不是，原话记不得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个。”郭嘉摇头。
“那你干嘛不把他留下来？只是一个新征的小兵的话，你不会没有办法的吧？”
郭嘉无奈一笑，“我当然想，可他吼出这句话时，行刑的刀已经砍下去了。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他的命运，却发现他的命运与朔候一样，都笼罩在浓浓的迷雾之中。”
“更有意思的是，因为他的那些话语，后来我试着看了一次袁公的命运轨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郭嘉压低了声音，“我竟然真的看到了火光通天，明公击破了袁绍大军的画面……而我，正站在明公的身后……”
“所以就因为这样，你就跑路来投奔曹公了？”林君书问道。
郭嘉理十分所理当地点了点头，“所以，朔候对这遮掩命运的浓雾，有什么想法吗？”
郭嘉向着林君书望来，林君书微笑的表情显得略微有一些僵硬。
“或许是因为他立马就要被砍死了呢？那浓雾会不会就是死亡前的征兆，前面的命运已经迈向了终结，所以你才看不到了？”
郭嘉投来了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朔候您可是一直活蹦乱跳着呢，要是浓雾就预示着死亡，怎么长安城都死了几十万人了，前去执行明公任务，按理说最危险的你，还一点事都没有呢？”
“嗯……”
“这就是我一直都想搞清楚的地方，我对你其他的东西可没有半点奇怪的想法。之所以能知道你会带着少帝半夜从洛阳东门而出，是因为我提前看过了少帝的命运轨迹。我看到了一个浑身包裹着浓雾的身影将少帝从一片混乱的洛阳城中带了出来。”
“我见过这样无法窥探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好几年前就死干净了，剩下的不是朔候你，还能是谁？”
郭嘉无奈地摊了摊手，“能力只是辅助，我好歹也是名谋士，这么简单的推断都做不出来的吗？”
“好吧，我……”
第118章 被锚定的命运
“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奉孝说不会死人，那我就放心了。”林君书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又瘫了回去。
“要是奉孝找到了原因，记得也跟我讲讲……”
反正郭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透他的命运，无法被窥探自身的命运又不是坏事，反倒是让他一直担心被郭嘉看透了底细的顾虑打消了不少。
虽然有着系统背书，确定了郭嘉技能效果的真实性。但平心而论，林君书还是对这种充满着宿命论意味的能力有些嗤之以鼻。
林君书觉得，所谓的预示未来，不过是对于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了某种推测而已。在科学的世界中，是通过大量客观数据的详细收集，以推断出事物发展最有可能呈现出的结果。
只要对客观变量掌握的足够完备，那么看上去充满巧合与概率的结果，并且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例如你抛出了一枚硬币，硬币落地之后正面朝上与方向朝上的概率分别都是百分之五十。但如果在弹出硬币的瞬间，你便已经知道了硬币弹出的力道大小与方向、空气的阻力、硬币受引力的影响、地面的硬度和弹性等等所有变量数据，并拥有瞬间处理和计算这些数据的能力。
那么硬币落下后的结果在抛出的那一刻便已决定。不存在正反面各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而是既定的百分之百与零。
所谓的概率，不过是源于无知罢了。
而拥有着神秘力量的世界中，类似的能力也不过是通过支付代价的形式，省略了数据收集与运算的过程，转而由邪神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代为进行，直接得到最终推测的结果。
换做林君书前世的概念，郭嘉就是付费会员，他的能力则是通过邪神力量权柄影响所得到的大型人工智能软件，郭嘉向“软件”咨询某个人、某件事情的预测结果，软件通过权限与能力收集分析数据，得出预测答案，并通过运算量向使用者郭嘉收取相应的代价。
这么一想，郭嘉的能力是不是看起来科学多了？
自己和一同穿越而来的同学，或许是因为技能的权限不够，无法收集到非本世界穿越者的详细数据，因此才会呈现出在郭嘉眼中，他们的命运身处浓雾的情况？
想通了这一点，林君书顿时感觉郭嘉的目光都没有那么刺眼了。
看着陡然松懈下来的林君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郭嘉无奈的摇了摇头。
“朔候是不是觉得无法被观察到命运是一件好事？”
林君书挑了挑眉毛，没有作答。
无法被观察不是好事，难道被人从里到外看个彻底才是好事？
又不是变态。
“命运是被锚定的。朔候……对于神灵的事情知道多少？”郭嘉用手向着天上指了指。
林君书想了想，将自己从张角与刘协处听来的关于神灵的事情，都简略地向郭嘉说了一遍。
郭嘉听后，并没有对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的真实性表达意见，只是说道：
“朔候不愧是南华仙人的弟子，对于神灵的了解果然要比常人深了不少。”
“这两种说法虽然不少观点相悖，却都不能算错。与神灵利益相同一方的人们，觉得支付代价供奉神灵便能获得对应的回报，自然是神灵的赐福，他们眼中的神灵也自然是庇佑着他们的存在。只要愿意支付代价，便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与奇迹。若是可以，定然会有无数人争相换取，哪怕代价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从相反的视角来看，收取代价，扩散污染，以自己的喜好或者利益左右人民与天下命运的所谓神灵，不过是枉顾凡人生死的邪神，也同样的理所当然。”
“所以？”郭嘉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林君书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又突然说到邪神来了。
“神灵与我们并非一种层阶的生命，如果祂们也有生命的话……具有污染、等价交换，都不过是神灵本身所具备的特征而已，并无善恶之分。但神也有着各自的意志，这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们每一个拥有着独特能力的人，据说其能力的来源都来自于神灵。换句话说，我们都是被各自的神灵所选中的人。”说到这里，郭嘉顿了顿，看了一眼林君书，“当然，你们修道的人不一样，据传，在修道一途上走出自己道路的人，会觉醒仅属于自己的力量。”
“走出自己道路的人，会自己觉醒专属技能？”林君书愣了愣，突然想到了南华仙人与张角。
南华仙人应该就是道家大拿庄周，他的逍遥道自然是自己走出的道路。而从南华仙人的逍遥游中悟出了太平要术的张角，也走出的自己的太平道？
难怪进入南华山时的考验，是问“何为道”，若是自己连自己所走道路的方向都没有找到，那自然是无缘入道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多数专属技能……我是说每个人独有的能力，大多都是来自神灵的赐予？神灵不是绝大多数都已经死亡了吗？他们又把自己的力量赐给凡人做什么？”
林君书揉着自己的眉头，关于邪神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发的混乱搞不清情况了。
“赐予？”郭嘉摇了摇头，“等价的交换是神的原则，所有的赐予早已标注了代价。有的人或许在得到力量时便已经支付了代价，有的则或许会在时机成熟之时，才会被神灵索取。不论是哪一种，你觉得区区凡人，有拒绝神灵交易的资格吗？”
林君书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左眼，甚至是大多数时候存在感并不高的废物系统……这些都和邪神有关系吗？
郭嘉所说专属技能都是由邪神赐予，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诸侯讨董”的任务奖励可就是抽取随机敌方阵营的专属技能啊……
见到林君书陷入了沉默，郭嘉继续说道：
“死亡只是凡人认知的定义，谁知道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来说，真的会迎来死亡吗？或许死亡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场略微长一些的沉睡罢了。”
“确实，现在几乎所有的神灵都沉寂了。不过这个时代中，拥有独特力量的凡人却在不断地在涌现。我也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透凡人的命运，却无法直视神灵。”
郭嘉伸手虚掩在双眸之上，似乎他也用他的这双眼睛做过什么尝试，显然结果是令他印象深刻的。
“我不知道神灵赐予我这双眼睛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在我得到这个力量之后，我做了不少的尝试。除却像朔候这般被浓雾笼罩着命运的个例以外，我所看到的‘未来’，都化为了现实。”
“命运……被锚定了。”
第119章 撼动命运的代价
“预测都成真了？那你这个能力还挺强的嘛。”林君书笑道，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郭嘉摇了摇头，“不是预测……最初我也以为，我的能力或许是预知未来，看穿前路。可当我做过了尝试之后，才发现能力背后的真相是如此……惊悚。”
郭嘉顿了顿，那双通透的眸子上浮上了一层挫败。
“我在发现自己可以窥探到他人的命运轨迹之后，曾经设法去改变我所看见的未来。”
“第一次尝试，我看到了农夫在荒山上被狼群啃噬，于是前去提醒他勿入荒山，恐害性命。农夫惊讶于我的提醒，说那座荒山上什么也没有，自己平时也不会上去，并向我再三保证，绝不会靠近荒山一步。”
“我本以为自己轻松的改变了他的命运，可在数日之后，我再次途径那家农户，却发现他们正在举办丧事。”
“我上前向农夫的妻子询问得知，那农夫平时里确实从不靠近荒山，我却告诉他，他会死于荒山群狼之口。在我走后，他愈发怀疑，认为我是在山上藏了什么宝物，防止他这个附近的农夫误闯荒山发现了我的宝物，所以才专门编了一套瞎话去吓唬他。”
“所以他还是去了？”林君书问道，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
“是的。”郭嘉点了点头，“他的妻子也曾劝解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面上答应了，且半夜趁着家中人熟睡，自己拎着柴刀去了荒山，找那所谓的宝藏。”
“荒山之上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他的家人在第二天发现了他失踪，顺着一路找去，最终在荒山之上发现了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农夫。”
郭嘉的声音带带着一丝无力感，“我希望可以改变我所看见的命运锚点，却反倒是促成了最后的结局。”
林君书听到这里，之前的不以为意早已一扫而空，眉头紧紧地蹙起。
“后来，我还做过许多的尝试。不将我看到的命运告知当事人，而下私下安排谋划进行干涉。将原本会战死沙场的士兵调去运送粮草，给注定一生劳碌的小吏提拔为官，让本应成婚的丈夫远走他乡……”
“可不论我如何尝试，过程怎样变动，他们最终都会走到各自被锚定的命运之中。唯一勉强能算成功的，也只有一例……”
“你成功了？”林君书已经通过郭嘉的描述想起了一些事情，隐隐动摇起了他之前的观念。
不过，郭嘉居然成功了？
既然能够通过人力而更改，那就说明并不存在既定的宿命。
林君书心中升腾的忧虑稍稍的松懈了一丝。
“或许……也算不上成功。”郭嘉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而且，我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是一个新入伍的十来岁的孩子，干干瘦瘦，连柄长枪都举不起来。我无意间窥探到他的命运，他会死在他第一次上战场之前。出于试验，也出于怜悯，我将这个孩子扣在了我的营帐之中。”
“而然，本是一件十分小的事情，这个原本每个人都不曾关注的小家伙，却突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是带他的伍长找了过来，被我轻松挡下后，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领兵营长的耳中，领他们营的将军竟为了此事，亲自来我营帐中要人。我硬顶着压力没有放人，最后竟然惊动了袁公麾下一名颇受器重的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