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君书投来的审视目光，那人也知道林君书并未认出他来，再次拱手说道：“我乃曹公账下一小吏，名为肖李。道长未认得我，也是正常。两年前汜水关前，我跟随曹公曾一睹道长阵前斩敌的风采。今日得见，道长的风采更胜当年啊！”
哦，原来是曹操的手下，是在汜水关的时候……
不是，等等！
两年前汜水关？十八路诸侯讨董不就几个月前的事吗？
林君书连忙开口问道：“你说你在两年前的汜水关见过我？”
“是啊，两年前我就是在十八路诸侯联军的大帐中，见您只身出营……”
“不是，十八路联军讨董是在什么时候？长安城变故又是在什么时候？”
听着林君书的发问，肖李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答道：
“当年的十八路联军讨伐董卓之盛举，已过两年有余。长安城之乱也在两年之前……”
肖李的话让林君书有些懵，“两年前？长安之乱过去了两年？自己在山洞中闭关了两年？那貂蝉与吕布如今又在何处？汉献帝又是怎么躲过了当日之劫？为什么最后还是落到了李傕、郭汜的手中？”
“所以，你是曹公派来，迎接汉献帝回旧都洛阳的？”林君书试探的问道。
“我确实是奉曹公之命，前来接应杨奉将军。不过非是前往旧都洛阳，而是移架新都许昌。”肖李笑着回道。
“许昌……”
自己闭了个关，怎么曹操都开始定都许昌，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林君书还想再问，一旁早已不耐烦的杨奉立马挤开了肖李，凑了上来。
“林道长……未曾想今日救我们于危难之人，竟是当年汜水、虎牢二关，扬名于诸侯的林道长！”
“奉久闻大名，今日幸得道长相助，实乃天幸啊！”
“这大雨一时难止，李、郭二人新去，恐去之复还。我们已离洛阳不远，不若先连夜奔赴洛阳城，让陛下稍作安歇。等到曹公大军先来接应，便能安枕无忧……”
林君书此刻脑子很乱，不仅想不通自己怎么做到闭关一闭两年的，对于已然大变的天下局势也心生忧虑。
“如此已过两年，我曾于长安城前向貂蝉与吕布许诺，等我处理完事情便去与他们会合。可我这两年了无音讯，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没了？那么……他们现在又会在做什么呢？应该不会再像原本的历史轨迹一般，和刘备、曹操对上了吧？”
林君书扫了一眼还未提示任务完成的系统，“那就这样吧。我施法将雨水吹开一些，我们尽快赶往洛阳，等候曹公的接应……”
“等这事赶紧弄完，我去完了南华山，赶紧把貂蝉吕布找到！”
看见林君书点头，杨奉面露欣喜之色，连忙吩咐属下整顿队伍，全速赶往洛阳。
肖李似有话想说，看着林君书皱眉望向远处的身影，张了张嘴。
最终，又咽了回去。
雨夜之下，视野被限得极狭，林君书望着远处一团团模糊的阴影，淅淅沥沥的雨声至远而近，填满了整个漆黑的世界。
乍闪的雷光之下，撕破了夜幕的笼罩，隐约似乎能睹见藏于夜色中的洛阳城的轮廓。
那座破败的旧都，如同一只将死的巨兽，安静地趴伏在视线的尽头……
第108章 少帝封侯、困兽犹斗
在林君书的道法的加护下，众人趁夜直奔洛阳城而去。
赶至洛阳城前，提前收到杨奉报信的韩暹亲自于西门相迎。
洛阳城被董卓焚城后，城池破损，百姓离散。
长安之乱后，杨奉最先于未央宫地宫中发现了避过一劫的少帝刘协。
在刘协的旨意下，杨奉护送少帝逃离长安，却正好撞上了搜寻收拢幸存部下的李傕、郭汜、樊稠等人。
于是，刚刚脱离了董卓虎爪的少帝刘协，又陷入了群狼之口。
樊稠带领幸存士兵，做出了挟持少帝南迁的假象，吸引诸侯目光。
李傕与郭汜则留在了长安城中，救治幸存百姓，又驱兵强征了长安附近数十里村镇百姓，迁入长安城充填人口。
与部分借用各种手段在长安之乱中存活下来的大汉官员，重新在长安拉起了一套班底。
原本已为死城的长安，在三人的一番操作之下竟渐渐开始恢复了些许生机。
然，权欲之下，矛盾渐生。
郭汜暗杀了返回长安的樊稠，又与李傕争夺起少帝刘协的控制权。
刘协暗中与杨奉、韩暹等人相通，谋求机会。
在刘协刻意挑拨之下，李傕、郭汜冲突增大，二人生死相争之际，刘协终于寻到了机会，在杨奉的帮助下逃离了长安。
韩暹也在杨奉的授意下，提前领兵赶赴洛阳，等候少帝的到来。
林君书等人在韩暹的迎接下，进入了洛阳。
洛阳城在二年前的大火中受损，这两年间虽亦有军阀占据，对城池进行修复，依旧随处可见烈火焚烧后留下的痕迹。
由于长安宫焚毁严重，少帝刘协被安排在了其他的府邸暂借，林君书也在为他安排的宅院中进行了休息。
次日一早，林君书结束了今日修身篇的修炼，正想着找谁打听一下现在的局势和吕布的下落，昨日救下的护卫刘鑫便找上了门来。
“你说汉……你说陛下要见我？”林君书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恭敬的刘鑫，皱了皱眉头。
或许在曹操、董卓这种诸侯的眼中，汉献帝刘协就是个巨大的香饽饽，假借天子之权，便能牢牢攥稳大义。
可林君书一个野道士，对于这位小皇帝的态度，那就是敬而远之。
参与到少帝之事中的，除了那几位时代之子，剩下的可大多都死于非命了啊。
这烫手的山芋，林君书碰都不想碰，只想赶紧完成了任务，该上山上山，该找貂蝉找貂蝉。
见林君书似有拒绝之意，刘鑫连忙说道：“林道长，陛下是想对于昨日之事亲自表达谢意。杨奉、韩暹等有功之将，陛下都已召见过了。听闻下人来说，道长在院中修行道法，特才命我等道长修炼完毕，再来相请。”
听刘鑫所说，小皇帝并非只召见了自己一人，心中的顾虑倒是减轻了不少。
刘协不论怎么说，都是大汉目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让他们过去估计也是奖赏一下护驾之功。
林君书对这个自身都难保的小皇帝的奖赏倒是不太在意，不过都说成了这样，自己若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也确实不太好拒绝了。
林君书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刘鑫的带领下前往了少帝刘协的暂居之所。
宅邸不算多么宏伟，大约比之王允曾经的司徒府还要小上一些，不过并没有受过火灾的痕迹，应该是后来新建的。
宅邸的四周都驻守的不少的披甲军士，远远看去，倒不像皇帝的临时住所，反倒更接近监狱几分。
刘鑫向驻守的将领汇报了情况，将领派人确认了林君书的身份后，才终于放行。
步入大门，硕大的府宅立刻显的空旷了起来，不似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军士，林君书一眼看去，竟连一名家丁侍女也没有看见。
“陛下不喜欢生人，这一路来，都是由我侍奉左右。”
刘鑫似乎看出了林君书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便领着林君书往内院前去。
穿过道道回廊，刘鑫并没有带林君书去正屋的堂厅，反倒是将他领道了一间貌似是刘协临时卧室的房间前。
“这……”林君书迟疑，卧室会面是不是过于亲密了一些。
刘鑫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房间的大门，“林道长，请吧，陛下已在屋中等候多时。”
林君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刘鑫进了房去。
踏进房间，屋内的陈设出乎意料的简洁，但是和刘协那落魄的境遇十分的贴切。
内屋的床榻前挂上了数层薄纱织成的屏帐，屏帐之后隐隐能看见一道跪坐的身影，身影略显消瘦，虽然算不上十分高大，但也不像一名十来岁少年的体格，怎么看也像是坐了个成年男子。
未等林君书起疑，一道略显疲惫的少年声音便已从屏帐后响起。
“林道长，昨夜多亏道长援手，使朕暂脱虎狼之口啊。不知道长想要何封赏？”
林君书摇了摇头，“不过恰逢其会，陛下切勿挂心。如今陛下暂居旧都，曹公已派兵来迎，只等曹公到来，陛下安危自然再无忧虑，贫道便也回南华去了。”
林君书只想赶紧做完了任务跑路，不指望能从这小皇帝身上得到什么，救他也确实是恰逢其会，谁知道自己只是信念闪过，狗系统的任务就来了。
屏帐后的少帝却像未听到林君书的推脱之言，将刘鑫唤了过去。
“春江，去，帮朕宣读旨意。”
刘鑫领命，从旁边的矮几之上捧起了早早准备好的圣旨。
“南华道人林诺，曾于巨鹿之战，亲斩黄巾首领张角之颅，免大汉黎民于黄祸。后又于长安，携温侯吕布，共斩奸佞权臣董卓。今救朕于李傕、郭汜之手，免于贼子侵害。念君三次有功于大汉，屡揽大厦之将倾，救朕于水火，特任林诺为扶汉将军，赐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朔侯。钦此——”
刘鑫宣读完毕，也不待林君书谢礼，捧起桌上的玺印与假节，连带着刚刚宣读的圣旨，跑到了林君书的身前递了过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林君书微微挑眉。
扶汉将军？加封县候？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见林君书毫无接受的意思，屏帐后那道坐得笔直的身影微微侧了侧脑袋。
“请道长再救朕一命……”清朗的少年音从屏风后传出。
“救你？”林君书摇头苦笑，“陛下，您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呀。贫道本就一山野道人，自无求仕之心，扶汉如此大的重担，也非贫道这小小的肩膀能担得住的。”
“北方袁绍，四世三公，麾下良才济济，兵强马壮。江东孙家，拥地利，连士族，其势渐兴。再有兖州曹公，雄心壮志，大汉贤臣，已在来接您赴新都的路上。”
“曹公若到，陛下安危自可无忧。这些英雄人物，才有那匡扶汉室的能力和资本啊……”
林君书语毕，帐良久未有声音传来。
见久无回应，林君书也不想再参合这些麻烦事，抬腿欲溜。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帐后响起，“有力而无心者，非扶汉，而覆汉也。道长刚言之数人，若朕于他们手中，他们比之董卓、李傕之辈如何？”
林君书沉默，平心而论，现在的汉献帝不论落到哪方诸侯的手中，也逃不过傀儡的命运。
汉室倾颓，诸雄并起，这是大势。被推上台前的皇帝，不过是一枚身份尊贵的筹码罢了，错不在他，就算他如何贤明，如何有手腕魄力，一人之力也终究拉不住历史奔驰而去的马车。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春江，替朕将围帐掀起吧。”
“这，陛下……”
“掀。”
“是……”
刘鑫将林君书不愿接过的那堆封赏放回了桌上，跑到床榻之旁，将那数层薄纱揭开。
薄纱之后，露出了那位一生坎坷的小皇帝。
刘协正襟危坐于床榻，脸上仍是未褪的少年稚气，华服之下的身躯却与成年人身材相仿。
林君书注意到，刘协的头颅之下竟生硬地连接着木质的脖颈。
刘协抬起双手，长袖中伸出了两只精巧的木质手掌，手掌撘上衣襟，猛然扯下，露出了那具体表爬满了根根狰狞血管的木头身躯。
仿佛少年的头颅插在了一具成人的木偶身体之上，刘协僵硬地转过头来，毫无生气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了林君书。
那张似乎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的少年脸庞，生硬地张开了嘴，稚嫩而无起伏的声音传出：
“朕身已为傀儡，不想心亦随之而亡。”
“请道长，再救朕一命……”
第109章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