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听到这种鬼话能有什么反应？
以己度人，换成了自己，肯定是把眼前胡言乱语的疯子先打个半死，再慢慢查明异常。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以己度人”的准确率可以高达99.99%……
“张角！”
久违的名字从“老道”的口中冒出，林君书按下的手掌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张角？你是说你的太平要术，是从张角那里学的？”林君书微微眯起了眼睛，“据我所知，大贤良师的《太平要术》，除了零散的拆解了一部份，教给了曾经的黄巾军，可从来没有传给过外人。”
林君书虽然嘴中如此说道，缠绕着雷光的手掌，却缓缓的放下了一点。
“大贤良师……是啊，当初的他们，就是这样叫他的。”
“老道”喃喃道，似乎陷入了过去的某种回忆当中。
“当年，我遇到张角之时，他还不是什么大贤良师。一身布衣，足蹬草鞋，握着他那根九节杖，独自的游走在各个城池之间，给那些快要饿死的百姓布粥、治病。你能想到吗？封山数百年的庄……南华一脉，第一个下山之人，每天做的都是这样的事情。”
“老道”说着，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林君书的眼神黯淡了一分，或许是看在“老道”愿意配合的份上，或许是“老道”的话语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个老人，林君书放下了手掌。
“对啊，他就是这样的人！那时候，我须臾门人才凋零，就连传承都快被我们丢了个干净，我云游四方，想要寻回我门遗落的典籍，也想看看有没有有天赋修道的可怜人，将其捡回道观，给他一口饭食活命，也能找个衣钵传人。就在青州的一座小城里，我遇见了在大街上给人布粥的张角。”
“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我是挺诧异的。我完全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为何，天地异变、邪神横世，乱世之中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何其的多，靠着他自己一个人，一粥一饭的布施下去又能救了的多少？可能他人还未走到下一个城池，上一座城池救下的人，就又再次的饿死了。”
“甚至那个时候，我都以为南华一脉全都被邪神污染弄的疯掉了。他一天天的唠叨着‘这个世界病了’、‘这个世界病了’这样的疯话，一边做着那些在我看来无用功的事情。他发现我须臾一门的传承只通晓道门典藏，却不善术法，说乱世之中，得有自保之力，便将他太平要术中不少道法都传给了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是那么的疯狂……”
林君书认真的听着“老道”的讲述，开始有些相信起他说的话来。
“老道”口误吐出的南华真实名讳，邪神的污染，南华封山的隐秘，还有须臾一脉道术失传的情况，都和林君书所了解的对了上来。
“那后来呢？张角传了你道法，黄巾起义之时，你为何没有帮他？我可没有听说过黄巾军中有过你这么一号人物。”
“老道”没有在意林君书略显嘲讽的语气，接着慢悠悠地说道：
“当年他跟我说了他想要做的事，他要击碎唯一还存于世间的邪神，大汉皇室所供奉的苍天！我门中尚存的机密中，还剩下了一些关于邪神的记载。苍天只不过是唯一醒来的邪神的罢了，还有着诸多的邪神沉寂于时光的尽头，除去了苍天又如何？挽救了苍生又如何？时间一到，大家都得死！”
“更何况，那是屠神！以人力妄图神灵？这是什么样的疯子才会去想的事情？”
“呵呵……”
“老道”惨然一笑，目光中的悲戚多了几分的真实。
“我当初也说，想要陪他一起去，干他那份疯狂的大业！可他……却劝阻了我，说我只学了几手道术，却不擅同人争斗。他要做的事情大概率是九死一生难以成功的事情，我是须臾一脉为数不多的独苗了，没必要跟他一起犯险。好好将道藏找回，别让我这一脉的道统在我的手上断绝了。”
“他们南华人多，沉寂了这么久，也该轮到他们南华一脉，去做一些事情了……他留了后手，他……不会死的！”
“后手？这样的话你也信？这是你懦弱无能，逃避的借口吧！”林君书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的“老道”，语气有些冰冷。
虽然知道这“老道”无错，心里却仍不免升起了一团怒火。
这老道的本领或许尚不及自己，但若他真的对张角倾力相助，或许……或许……张角真的有活下来的可能呢？
“不，不是的，张角他确实留了保命的后手的，那不是骗我，我亲自验证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后手，失效了……”
“老道”望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认真，看着林君书又恍然地说道：“也是……也是……据说你很后面才遇见的张角，不知道这些，倒也正常……”
“你给我说清楚！”林君书一把抓住了老道的肩膀，“张角他留下的是什么样的后手？又为何失效？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张角居然曾经准备过保命的后手？那有没有可能，眼前的“老道”并不知道那“后手”的详况，说不定张角并没有完全的死去呢？或许……或许在未来，他还有复生，再次看见他企图拯救的这片世界呢？
“老道”平静的望着林君书，“你想要知道吗？好吧，你是南华一脉的弟子，又得了他的传承，这些已成过往的事情，告诉了你也无妨。张角他的后手……”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云霄，“老道”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林君书的脸上，力道之大，就连黄巾力士圣人化的手掌都抽的微微变形。
巨力带着林君书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贯出了一个大坑，一击全力的巴掌在林君书没有防备之下，直接将他抽入了晕厥。
“呼——”
“老道”长出了口气，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林君书的情况，掂量着火候，扔下了一个回春决。
“还好还好，只是晕了，没有打坏，这可是我自己的脑袋。妈的，不愧是我，不用点心机，还真拿不下来。不过为什么早感觉明明都是自己，这个留在现实的自己，就是要比我蠢上一些呢？”
老道模样的林君书摇了摇头，站起了身上，扔下了一只锦囊，赶紧的转身离去。
倒在地上的林君书不知何时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眩晕伴随着剧痛袭击的大脑，他只模糊的看见一道身影，轻快地向着黄雾走去。
“你他妈……”
林君书想要直起身来，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却像打碎了他的脑子，更加强烈的眩晕袭来。在彻底的晕过去之前，似乎依稀的看见，自己的黄天之势竟然随着那“老道”的靠近，自动的分散让开了路来？
……
林君书脱离了黄雾的包裹，连忙用上了障眼法，向着城池的南门奔去。
他刚刚告诉另一个自己的故事，却非全都是他的瞎编。
在命运长河之上，南华将自己捞了出来后，关于在长河乱流中遇到的张角，他也向南华寻问了一些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张角的往事。
这个故事，是林君书听南华所讲的。唯一不同的是，真实故事中，并没有“道玄”这么一个与张角携道而行之人。一路上都只有他自己，孤单的，走在那条为世人所不能理解的绝路之上……
“朔侯……主公！找到朔侯了，朔侯晕倒了！”跟随刘备一同出来的军士，终于在一片废墟的大坑中，找到了林君书的身影。
众人迅速的围拢过来，一番坚持之后才确认林君书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大碍。
“君书是去追道玄道长，如今不见道玄道长，君书却倒在了这里……”刘备看了一眼林君书身下的大坑与四周的废墟，吩咐军士去请大夫，又命人将他从废墟里抬了出来。
“就连朔候也不是那位道玄道长的对手，看来……我们都有些小瞧那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道长了……”徐庶严肃的说道，对于之前老道的卦言，又更加在意了几分。
四周的吵杂声传入了林君书的耳中，林君书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来。
入眼处是一张张俯视着自己的关切脸庞，林君书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那个老道呢？那个无耻的老道……”
猛然起身的林君书一个踉跄，险些又栽倒在地，刘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林君书。
“君书，你与那位须臾观的道长有过节？这道人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君书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对我们看起来并无恶意，若是有些误会，不如我派军士将那道人请回来，咱们一同坐下聊聊，将误会解开？”
见刘备说到那该死的老道，林君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就深不可测了？那老家伙不讲武德！我都给他制住了，他居然偷袭于我！我大意了，没有闪，他一把年纪的人居然干出了这种为老不尊的事情！玄德，他来新野是做什么？你们知道他打算去哪吗？我一定要逮到这家伙！”
刘备与徐庶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将林君书前面的话放在心上。那道人毕竟也是一脉传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就算朔侯天赋异禀，对于道法修行来说终究也只是后进晚辈，敌不过也是正常。那老道有能力打晕朔侯，却没有伤他性命，仙人已经留手了，对他们并没有真的恶意。
朔侯自出道以来，与人争斗，并未吃过什么大亏，一时不能接受，实属正常。刘备与徐庶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老道的来历与目的说了出来。
“这老道已经大限将至？死之前最大的愿望是要打开师门先贤的阵法，寻回传承，留下道统？元直也没能解开他的阵图，给他推荐了诸葛孔明？”
那道人的身体力量大的吓人，光论肉体，怕是曾经的吕布都不及，这是大限将至的模样？他脑袋现在都还嗡嗡的，哪有道士不善道法，必杀技是抽人耳光的？他练的是八九玄功吗？
不过大限将至说的可能也不是指寿命，也可能是污染度已经濒临了失控的边缘。
在林君书的【真实之眼】下，确实观察到了那老道体内蕴含的大量污染，但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化，这一点也是十分的奇怪。
是用了什么秘法压制吗？没有的系统的面板，果然是不太方便。
“他去了南阳找诸葛亮？”不知道为何，林君书总觉得这个老道似乎别有用心。按照刘备和徐庶的说法，他动机和行为都能说得过去，也符合逻辑，但林君书还是感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巧合与刻意。
这个老道身上肯定藏了不少的秘密，如果可以，林君书还是想去南阳一趟，将他抓住问个清楚。
“对了，君书。道玄道长还留一下一则卦言，说他是梦中所得，曹操可能暗中会对我们埋下算计，针对的……可能是军师……”刘备补充道。
林君书一愣，不由看向了徐庶，这老道还算到了曹操要对徐庶下手？
在刘备的示意下，徐庶也说出了老道留下的卦言，还有自己对于意象的猜测。
“君书，我们刚才赶到时，在你的身旁还发现了一只锦囊，我们没有打开。看样子应该是道玄道长特意留给你的。”徐庶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囊，递了过来。
林君书皱着眉接过，小心翼翼的探查一番。那老人为人阴险，不得不防！
检查无误后，林君书谨慎地打开了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字条。
取出字条，林君书看了过去：
“朔侯，贫道算到你或许想解曹操对徐元直之局。此时可成，不过徐母已不在故地，君可直往许昌守株待兔，或能成功救下徐庶之母。别追我了，先办正事，以后自有相见之时。”
“——道玄。”
“君书，道玄道长说了什么？”刘备连忙问道。
林君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字条攥在了手里。
“没什么，是一些我想从他身上得知的道门辛秘。既然如此，就先暂时放他一马，之后再寻吧。我来玄德府上，本是有事要说。我师兄左慈传信于我，说有要事相商。左慈师兄现在北方，正好于曹操的势力范围。”
“我本欲向玄德暂且辞行，乔装潜入北方一趟，若这老道并非胡言，此行或正巧应了他说的‘犹放黄天巧破计’。对于曹操的阴谋我会多加留意。”
“君书，是打算何时出行？”刘备问道。
“尽快吧。虽然我看那老不修不顺眼，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赞同，有元直在，区区曹仁来犯，不值一提！既然那老道也说，曹操会以毒计针对元直，我也早些动身的好。”
刘备点了点头，虽然不想这战前时分，让林君书离去，但若曹操真的有计会让自己失去徐庶，他还是希望林君书能够破解。
徐庶也上前了一步，向着林君书郑重的行了一礼。
“君书，道玄道长卦言之‘方得忠孝两相全’，让庶心忧矣。老母仍在故地，庶与主公留守新野，分身无术。君书北行，望照料一二，若是可以，劳烦君书将老母接至新野。”
林君书连忙回礼，“元直言重了，理应之事！诺自万分留心！”
林君书婉拒了刘备欲命大夫帮其诊治的好意，众人回返刘备府邸，林君书托言欲要先行做些准备，独自留了下来。
林君书看着远处，老道离去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方才……我好像看见了那老道驱散了我的黄天之势？这老道身上秘密不少，他到底……什么来头？”
……
新野以南的官道上，“老道”模样的林君书骑着老马，优哉游哉地向南而去。
风行咒加持之下，身下的那匹刚刚从农夫手里买来的老马，速度倒也不慢了。
林君书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几枚丹药，随意地瞟了一眼，塞进了老马的嘴中。
“另一个我应该看到我给他留下的‘锦囊妙计’了吧？嗯……用锦囊果然要逼格高了不少，希望他识相，好好的帮我去把任务给完成了。”
“南阳……诸葛亮……想要问他的事情，还不少啊……”
尘土飞扬，“老道”的身影向着襄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83章 草庐惊险，妖孽孔明！
“孩子，请问一下，你知道附近有个诸葛先生，他的宅邸是在何处吗？”
林君书拉着老马，向着路旁一名背着采茶背篓的童子问道。
寻访诸葛亮之途，并没有林君书想的那么顺利。他按照徐庶的指引来到了距襄阳城以西二十余里的隆中，却只看见了一片绵延的茶山。
茶山看上去被仔细的打理过，山坡被开垦的犹如梯田，低矮的茶树规整地种在了一节节的土坡之上。
这显然不是周围的农家可以轻易做到的，林君书在这片茶山里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类似诸葛亮的隐居之所。他本想找个附近的农户之家询问一番，却没想正巧遇见了采茶的童子。
童子抬起头，睁着一双颇有灵气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林君书。
林君书现在的模样还算唬人，看着童子望来，连忙摆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老人家，你是谁啊？我没有听说过什么诸葛先生。”
听见童子这么说，林君书倒也不恼。诸葛亮既然隐居在此，不一定就会把自己的真实名号广而告之，眼前的采茶童子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诸葛先生是谁，倒也正常。
林君书佯作伸手从怀中掏物，心神悄悄地沉进了系统物品栏中。
本想翻个什么吃食零嘴之类的东西，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干脆摸出了几枚五铢钱，塞进了童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