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书轻轻挥了挥手，藏匿在黄雾中的血色雾气，开始不断的向着郭嘉的方向汇去。
“奉孝，看来你的身体状态真的已经差到一定的程度了，还是说指挥军阵就已经耗去了你的全部心力？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我的小手段吗……”
林君书望着那军阵中央不断剧烈喘息的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就提前在这里落幕吧，郭嘉……”
……
“军师，那个怪物，好像快不行了！”
身后的轰鸣声响起，将领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郭嘉回头望去，那个一直追逐着军阵的巨人已经溃烂的快要看不出形状了，它的右腿也终于在一次次追击中不堪重负，断裂了开来，身躯猛然地扑倒在地。
郭嘉也不由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丧失了行动力，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对他们失去了威胁。
高顿集中的指挥军阵避开一次次的攻击，也让郭嘉十分的疲惫。
好在，军阵并没有再次受损，虽然大家多少都带了不轻的伤势，但真正牺牲的也仅有数百人而已。
四千多人的军阵，在自己的指挥下，林君书应该也应付不了吧。
尽力保存战力的计划成功，或许也不用他使出最后的手段来了。
“别管这个污染巨人了，全军向右后方前进，那个方向应该存在着这座阵法的核心。破除核心，解开法阵，便能发现林君书隐匿起来的粮草位置。”
就算在躲避巨人的追逐中，郭嘉也没有放松对阵法的观察。只要迫近核心，是逼出林君书正面解决也好，亦或毁去阵法也好，烧毁粮草的任务，他们都可以完成了。
快要结束了……
“是，军师！全军转向，向右后方进发！”
将领大声的通传命令，军士们齐齐调转马头，郭嘉也轻轻拉动了缰绳，准备朝着自己感受到阵法核心的方向而去。
突然间，在郭嘉的感知中，阵法边缘的数十名军士却违背了军令，向着污染巨人的方向冲去。
原本稳固的军阵也瞬间受到了影响，朱雀的虚影闪烁了起来。
郭嘉心中一惊，连忙断开了与离队军士的连接，让军阵恢复了稳固。
“你们做什么！没有听见命令吗！”
郭嘉身旁的将领也发现了那队士兵的异常，大声地喊道。
离队的军士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双眼通红，嘴里发出着野兽般的嘶吼，向着倒地的污染巨人扑去。
巨人只是挥起了手掌，两三掌便将扑来的军士和战马拍成了肉泥。
士兵的残躯被巨人的血肉包裹，他那残破的身躯似乎也得到了一点恢复。
“这是……狂化！”
郭嘉观察到，那些突然失控的军士，所呈现出的状态，就如同他们最初屠戮的那些疯狂的袁军士兵一般。
狂化的效果不仅作用在了袁军士兵身上，也同样在影响着他的军士？
郭嘉向着四周望去，浓厚的黄雾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缕的血红。而那污染巨人不断崩解的身躯所散落一地的肉块也在缓慢的“蒸发”着，像似某种燃料一般，助长着浓雾中的红色烟气。
“军师！又有士兵失控了！”一旁的将领大声的喝道。
郭嘉只得再次将那群士兵排除于军阵之外。
“变阵，白虎。将失控的士兵迅速剿杀！”
“什么！这……军师……”将领不敢置信的望着发出命令的郭嘉。
“你是想让我们的士兵，成为那个怪物的养料吗？变阵！绞杀！然后迅速远离！若是让那个怪物吞噬尸体得到了恢复……我们在完成主公的任务前，就得全部死在这里！”
“是……变阵！剿杀失控士兵，迅速撤离！“将领咬牙通传了命令。
他也意识到了，郭嘉所说的不错。
林君书的布置，一开始就在给郭嘉挖坑。
利用最初的袁军士兵拖住自己的军阵，然后趁机用将军的将领做成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半成品的污染巨人。
林君书一定知道他能看出巨人的状态不对，为了尽量的减少士兵的伤亡，而选择极力避战。
这却给了林君书透过军阵，污染自己麾下军士的时间。
无论怎么去选，去污染巨人硬拼也好，还是拖延时间，让士兵逐渐陷入狂化也好，他的军阵都不可能保存足够的战力，走到林君书的面前。
白虎的虚影重新亮起，却要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在白虎阵加持之下，曹军迅速剿杀了失控离队的士兵，还有少部分的失控士兵已经进入了污染巨人的攻击范围。郭嘉也不犹豫，立即下令向着阵法核心的方向撤去。
成功的摆脱了污染巨人，曹军的境况却变得更加的艰难。
不断有士兵失控，然后郭嘉将其排除法阵，再迅速进行剿杀。
走走停停，队伍越来越小，士兵们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何其嘲讽，他们撑过了万名癫狂袁军士兵的进攻，拖死了污染巨人，身旁的同胞却一个个发疯，最终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白虎的虚影已经缩小了数倍，变得不断的闪烁。
四千人的队伍，短短时间内，已经只剩下了百余人在苦苦支持着前进。
“军师……”一直跟随在郭嘉身旁的将领也终于停了下来。
“军师……我们……也到极限了……不能给军师添麻烦……让我们……自我了断吧……”
郭嘉回头，看向面容扭曲，双目通红，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将领。
他的腰间挂着一块青玉，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似乎能一定程度上的降低狂化的影响。虽然郭嘉的双眼也同样地布满了血丝，他的状态却要比其余人好上了不少。
“军师……你是主公最信任的人……你……肯定还有办法……完成……完成主公的任务……对吧？”
郭嘉张了张嘴，最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将领那张扭曲的面容之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我们就到这了……”
将领艰难地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将士们……拔剑！”
一道道断断续续的长剑出鞘声响起。
“军师……剩下的……只能……辛苦你了……祝军师……武运昌隆！”将领狠狠挥起手中的长剑，向着自己颈间砍去。
“祝军师……武运昌隆！”
一道道寒光闪过，一个个人影倒下，头顶那摇摇欲坠的白虎虚影，终于彻底的消散了。
愤怒与杀意不断地冲击着郭嘉的胸膛，他紧紧地握紧了双拳，感受着奔腾的血液在他虚弱的躯体中肆意的冲撞。
那并不仅仅是来自狂化的影响。
郭嘉缓缓的回头，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穿灰白色长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黄雾之中，向他投来着目光。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微微的摆动，面容依旧如数年前他们初见时那般，年轻、俊朗。
郭嘉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头长发已经尽是枯败的苍白。身边散落着一地的尸体，鲜血正从那些还未凉透的身躯中潺潺涌出，浸湿了黄土，染红了地面。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林君书轻轻歪了歪头，肆意地笑了。
“郭奉孝，被人算计的感觉……爽吗？”
第263章 终局：一同赴死吧，林君书……（上）
“这应该……不是袁绍的手笔，是你私自拿乌巢来做局吗，林君书？就为了下邳？为了算计回来？为了取我这个将死之人的性命大费周章？我们各为其主，算计本就是谋士……”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郭嘉。”林君书打断了郭嘉的发言。
“我在这里想等的是曹操，可惜，居然来的是你。不过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躺下吧。”
林君书抬起了手，五枚巨大的火球升腾而起。
郭嘉如今的状态早已油尽灯枯，频繁使用能力的亏损，连番征战指挥军阵的消耗，还在阵法之中血色雾气的狂化侵蚀。本就不善个人武勇的郭嘉，或许随便一名精锐士兵也能轻松将他击杀了。
“我看到过主公胜利的画面，未来没有人可以改变，官渡的之战的胜利者，必然会是我家主公。林君书，凭你是不可能杀的了他的。”
郭嘉对愈发膨胀的火球熟视无睹，平静地说道。
“哦？”林君书停住了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未来不能改变……呵，郭嘉，妄你自诩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到头来，你和你眼中的愚人，有什么区别？”
火球在林君书头顶静静的旋转，他突然不急了。他想知道，要是把关于命运长河还有他能力的真相告诉郭嘉，这位谋算一人，计在人前的顶级谋士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君书轻轻勾起了嘴角，“你的兵，死完了。在我‘天罗地网’中，凭你这残躯，破不了了。最后的一点时间，我跟你来说点好玩的事情吧。”
“郭嘉，你觉得命运是什么？你那所谓可以看破命运轨迹的能力，又到底是什么？”
郭嘉看向林君书，没有答话，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来。
林君书也不管郭嘉的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当年从洛阳到许昌的路上，你我在马车之中，你第一次跟我说到命运的锚点。说实话，那时候的我，被那沉重的宿命感，吓到了……”
“若是一切都是注定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的，那我们还努力做什么？像蝼蚁般无用又无畏的挣扎，再被历史的大势狠狠的碾过？”
“去许昌的路上，我真的生出过，要不就带着貂蝉、吕布跑路好了的念头。连你这种，这个世界最聪明的那批人，都没有办法撼动命运分毫，我一个外来者，一个平庸之辈，又能做什么？”
郭嘉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波动，似乎震惊于林君书吐露出的信息。
“没错，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和那些你同样看不清命运的人一样，都来自同样的地方。正因为我们不属于这里，所以我们在命运长河里的身影，被迷雾所笼罩着。”
“但我们身处于这个世界，也不可避免的被这个世界的命运长河所裹挟，如同……落入了湍急河流中的虫蚁，随波逐流的带到它本该去的地方……”
郭嘉的眼中多了一些明悟，他终于搞清楚了，那些异类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隐隐猜到了，除了林君书外，他所遇到的外来者为何横死。
林君书没有停下，继续说着。
“命运是一条长河，本来它应该是无数的分支，流向千千万万的可能。但这个世界的命运长河被人施加了影响，锚定了方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些如今隐匿的邪神。”
“但邪神扔下的锚点，只锚定了未来的某个节点，怎么可能连路边小人物的命运，也花功夫去锚定？”
郭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你……是说……”
“没错，你那所谓的看透命运，实际上就是给你‘看见’的未来抛下了锚点。邪神在下游扔下了锚点，让大势向着祂们要想的方向赶去，但中间的细枝末节却都是未定的。”
“未曾被观测到命运，便是未知，就算有着下游锚点的收束，也有着轻微变动的空间。而一旦被观测，被看见，命运……就被确定了下来。”
“你郭嘉，就是不断在撒下锚点的那个人！”
林君书的话语，瞬间捅破了郭嘉一直以来的疑云。
自己的能力，未来的画面，既定的结局……
原来，他一直想要破解的牢笼都是他自己种下的。
他的能力不是看见未来，而是锚定未来！他以支付生命为代价，将他看到的未来锚定，又想尽各种办法，想去打破自己埋下的锚点。
原来，想要打破很容易……只要，自己不去看，就好了……
在林君书的注视下，郭嘉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衰颓了下去。
“郭嘉，你会落于我在乌巢布下的陷井，是不是没能看到乌巢的结局？乌巢关系到曹操与袁绍之战的胜负，这么重要的一次奇袭，你不可能不尝试去看的。但你依旧一头扎了进来，你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官渡之战的未来了吧？”
郭嘉微微抬起了头，眸子直愣愣的望了过来，那双一直清澈的眼睛似乎也开始浑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