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家,一共七瓶。”
“嗯。”林君书点了点头,“开业第一天,这雅间的费用就不跟他算了,算我李羽请他了。七瓶上等醉仙,一瓶算他一千钱,一共七千钱,回头你把账单送到郭祭酒府上去。”
“啊?”王大财一愣,难道正常来说不该是给祭酒免单吗?把账单直接送人府上,这……
“啊什么啊,我们开门做生意,又不是搞慈善的。本公子亲自作陪,一瓶才收他一千钱已经是对他十分照顾了,放心,他会给的。要是不给也没关系,回来把账单挂在大厅里,就挂在祭酒的点评旁,就当给咱们酒楼做宣传了。”
“连军师祭酒都要赊账喝的酒,有这广告,也是不亏了。”
林君书跟王大财一边嘱咐着,一边回身向着楼上走去。
王大财是越听越心惊,自己是听到了什么?自己这新东家不仅胆子大,心也够黑啊!这才智无双的许昌第一谋士郭奉孝他都敢去算计!乖乖的,以后得小心一些,多听话,多听话……
叮嘱完王大财,林君书又回到了四楼自己的房间中。
天下第一楼的开业已经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有着郭嘉上门的这波造势,相信很快天下第一楼的名声便会传遍许昌。
只是没有想到郭嘉的鼻子还是这么灵,凭借一点感觉,就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来。若非自己已经“身死”,加之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林君书能感觉的到,郭嘉最后也在同样犹豫着是否要对自己下手。
最终放弃,或许是因为并没有在关于未来的画面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对于未来的走势产生影响吧。
林君书走到窗边,看向了斜对面自己曾经的府邸,手指轻轻地有节奏的敲击起了窗沿,陷入了沉思……
时间又过去了半月,天下第一楼已经彻底火爆了起来。
除了最初的几日,偶尔还需要氛围组过来充一充场面,到了后面,每日都是座位虚席,一位难求。
大厅也就不说了,三楼的雅间都被订到了一月之后,每天的流水起码都在数万钱之上,轻轻松松的超过了五芳斋的巅峰时间。
原本愁眉苦脸的王大掌柜,这两天都笑开了花,找了牙人开始帮自己看宅邸了,或许不用南城,再中心一点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奢想一下子了。
王大掌柜拿着整理出了这几日的经营成果,满面春风地敲响了林君书的大门。
“咚咚咚!”
“进。”
“东家呀,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天下第一楼的名气已经完全打了出来,已然是城中名流聚会的首选,昨日流水已达八万大钱,本月总营收共计……”
“好了。”林君书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大财的汇报,“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询问你收益情况的,酒楼的生意有你把持,我很放心,以后也不必都向我汇报。”
王大财听命收起了账本,心中美滋滋的。
“我叫你上来是有其他事情问你,我让你给朔侯府……如今左将军刘皇叔的宅邸发的帖子怎么样了?”林君书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
“回东家,帖子我都递过去四五张了,门房也每次都很客气的收了,但从未见到刘将军府上的人,来咱们天下第一楼饮酒。”王大财如实回到。
虽然不知道林君书为何对这落魄将军如此上心,但东家吩咐了,自己照做就是了,少问,少想,多做!
“嗯……”林君书沉吟着。
看来刘备的处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妙。以他如今皇叔的身份,来自己的酒楼中喝一杯酒怎么了,出门两步路的事情,自己每次递过去的帖子都还专门加上了“免费畅饮”的信息。
就算刘备不好饮酒,张翼德可是个十足的酒瓮子,自己酒楼里的酒香每天就这么向着朔候府中飘着,他还能忍得住,看来也是刘备亲自约束的结果了。
皇叔谨慎的过了头,看来想要找机会跟刘备详谈,只能冒险潜入自己曾经的家中了……
夜色渐深,弦月登上了枝头。
天下第一楼四楼的窗户似乎被夜风带开,空气微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常。
常常站在天下第一楼窗前眺望风景的林君书,早就发现了朔侯府四周布满了暗探,牢牢的监视着刘备等人的动向,就连这深夜,也同样的没有放松。
障眼法加身,隐形的探查纸鹤也飘飘然的飞了出去。
林君书回到许昌,并没有敢在城中大范围的使用探查纸鹤,纸鹤不算多么高级的术法,有着被人识破的概率。不同于之前用于示警,被发现了问题也不是很大。
这种极具个人特色的手段,若是在如今的许昌城中,被曹操的麾下察觉,只会徒增麻烦。
今夜的行动,林君书也只是浅浅放出了一两只,留在了天下第一楼中,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风行咒缠身,融入了夜色中的林君书,轻巧的避过了暗哨的监视,熟练的翻回了自己的府邸。
“哒!”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落入庭院,林君书环顾四周,正是自己曾经的一处小花园。
不过自己当时收罗来的那些奇花异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长得郁郁葱葱的一蓬蓬绿色的植物,趁着月光还能看见上面结出了一颗颗绛紫色的果实。
“茄……茄子?”
林君书眼角直跳。
皇叔这是把自己的花园当成菜园子了啊。
林君书心中还是挺佩服刘备的,从跳出当下的旁观者,在历史的下游去看刘备的隐忍和坚毅,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但真正换做大多数人,能在曹操的不断施压与试探中,依旧不露破绽地展示着自己的无害,默默寻求机会,都是很难做到的。
换成其他的大聪明,贵为皇室后裔,身后跟着数名万夫不当,死心塌地的猛将,就连皇帝都喊自己叔叔,怕是心中一飘,就生出了“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想法了。
林君书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内院寝房摸去,想要完成自己的谋划,单靠自身很难寻到合适的机会。时间紧迫,同样处境困难的刘备,或许是不错的突破口。
宅邸沉寂在夜色当中,林君书连巡夜的军士都未瞧见一个,据林君书打探到的情报来看,刘备的军马都被曹操安排屯在了许昌城外,只有关羽、张飞、赵云等人,带着少量的亲兵,跟随刘备一同入了许昌。
这被变相软禁的处境,比自己当初客居许昌,还要艰难不少啊。
林君书轻车熟路的穿过无人戒备的游廊,一步踏入内院,突然暴起的杀机裹挟着风声毫无征兆的从黑暗中杀来。
“等等!”
锐利的枪尖停在了林君书的颈前,障眼法瞬间被破。
一身银甲的年轻将军显出了身形,面容冷峻。
“你是何人,为何夜探侯府?有何居心!”
感受着枪尖之上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林君书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庞,子龙也成长了不少了啊。
“好久不见了呀,子龙。”林君书轻轻笑道。
就在赵云疑惑不解之际,林君书的面部突然蠕动了起来,血肉掌控的道法解除,林君书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君……书?”赵云惊讶地望着月色下的故人。
“不!不对!君书已经身死,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假冒我死去的故友!”
枪芒再进一分,林君书不得不稍稍暂退了半步,举起了双手。
“等等,子龙!真的是我,我没死!不对,我是死了,不过又活了。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听我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冀州与青州交接之处的一处山谷。我和一名黄巾军将领向往南华,途中被与流寇勾结假冒黄巾残党的地方守军屯长截杀,是你突然出现击杀了那名屯长为我们解的围。这件事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吧?”
“后来我们前往洛阳的路上,你还说会寻一匹良驹送我,对的吧?”
赵云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林君书,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微微撤回了些许,气息却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林君书的身上。
“那我问你,我们第二次重复是在何处,那时你在做什么?”
“是在兖州东部的一个小村庄,我正在捏爆一个吃人少女的脑袋,因为误会我们还打了一架。”
“谁赢了?”
“算不上谁赢了,我用道法把你轰到了那俩父女屯放尸体的地下室,解开了误会。”
“那我们奔赴洛阳的路上,你要给我吃的包子是什么馅的?你我各吃了几个?”
林君书微微一愣,“哪有包子?我吃的是白色肉丸,问你要不要吃,你没要!”
赵云这才收回了长枪,眼中的怀疑之色淡去了不少。
林君书想了想,微微抬起手来,放出了一丝黄天之势,“子龙,这东西,应该没有人能作假了吧?”
赵云这才相信,眼前此人,正是已经死于下邳城前的林君书。
“君书,你没有死?但我分明看见你在下邳……”赵云顿了一下,没再继续纠结林君书未死之事。
“你怎么来许昌了?半夜潜入侯府,是为了找主公?”
林君书点了点头,“我现在化身天下第一楼的东家,下邳一战,被曹操、郭嘉坑了个不轻,奉先和貂蝉……都死在了那一战中。我得师门援手,才逃此大难,实在气不过,便伪装潜进了许昌,来给曹操送惊喜。”
“正好得知了玄德公亦在此处,身陷囫囵,便想与玄德公联手,报复曹操同时,看看有没有机会帮玄德公破局脱身。我几次派人先来送帖,都没有回应,只好深夜自己潜了回来。说到这个,这宅子之前还是我的府邸呢。”
赵云笑了笑,“主公奉旨入许昌面圣,如今困于城内,四周都有人日夜监视,实在不便多有行动。也并未想到,那酒楼背后的主人居然是你,所以没有理会。”
“这宅子原本是你侯府,我们也是知晓,曹操因是故意为之,连门前牌匾也未摘取,想来是存了以你之事,敲打警示主公之意。”
林君书点点头,表示理解。
“玄德公此时可在?能否劳烦子龙代为通传一下,我有要事需与玄德公亲自相商。”
赵云稍稍犹豫,便点头应了下来。虽说刘备此时应该正在安睡,但事急从权,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向林君书说了一声,赵云便向着刘备的房间走去。
林君书立于庭院之中,一边欣赏着刘备所种的各种果蔬,一边默默等待着。
不多时,屋内的油灯亮了,只披了一件外衫的刘备匆匆行了出来。
“君书!你果真无事!”刘备面露惊喜之色,向着林君书快步走来。
他对于林君书的印象很好,曾经联手对敌,刘备对于林君书的能力与品性也是十分认可的。后来徐州冲突,也是林君书从中调解,吕布出手,为其解了袁术之危。
对于围剿吕布之事,他本心中不愿参与,奈何形势比人强,在皇帝的诏命与联军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参与其中。对于因为造成了林君书的身死,他亦是愧疚良多,如今见到林君书完好归来,不由喜不自胜。
“玄德公,好久不见了。”林君书拱手作揖,向刘备行了一礼。
刘备连忙还礼,“下邳之战,备迫于无奈而为之,还望君书谅解。”
“玄德公多礼了,下邳之事,我知玄德公之无奈。当初突入下邳城,若非云长将军相助,我恐怕已在城外被曹操麾下将领拦截。下邳之殇,非公之过矣!”
“我此行先来,是另有要事想与玄德公相商。”
“大致情况,我已听子龙转述,不知君书要备如何做?”
林君书稍作沉默,缓缓问道,“有一事,我想先问问玄德公。陛下他……是否已向玄德公下了衣带诏了?”
一道霹雳顿时从刘备心中划过,第一反应便是,事情难道暴露了?此事乃秘之中秘,牵扯甚大,关系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
强行镇定之后,刘备却缓过了神来。衣带诏之事应该还没有走漏,至少曹操定不知晓,不然他怎么能还安生到现在?
刘备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林君书,“此事,君书从何知晓?非我不信任君书,而是此事牵扯实在太大。君书,除你之外,可还有他人知道了此事?”
望着刘备认真的神色,林君书也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这也就是刘备了,若是其他人问出了这种话来,他就该担心对方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林君书摇了摇头,“我是通过师门手段,碰巧得知的。不过小……陛下此举过于行险了。想要复刻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举,对曹操来说,行不通的。”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黄巾新灭,乱世初现,天下向汉之心犹存。就连曹操之辈,当日也是一心讨董,心存匡扶汉室之志的。”
“但如今,群雄割据已久,诸侯们各占其地,还有多少人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利和地盘,为了扶汉尽力,就说不准了……况且,曹操,可不是董卓啊。”
刘备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心中也明白,林君书所言不虚。
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时,虽然大家也都各有算计,混入了不少的野心家,但也有着真心想要复兴汉室的有志之士。
而如今……又还有多少人,是想真正的匡扶汉室?大多也都是如同曹操之流,表面打着大汉的旗号,心中却谋算着自己的基业吧。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刘备的心头。
刘备抬首望向林君书,“君书此来,必心中已有定计。不若坦然告知,若有兴汉之机,助陛下脱于虎口,备定誓死相助!”
“有皇叔此言,诺便安心了。”
“危险必然是有的,不过若操作得当,兴许不仅能助陛下破局,亦能使玄德公脱困。”
林君书稍稍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