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一头灰白色的银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身上黑色的长衫也打理地一丝不苟,整洁非常,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村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小哥。他迷路走到了我们青山村来,想在我们村中采购一些吃食,顺便问一问路。”
老人看向林君书,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客人来到我们村子了。老夫墨笑,是这青山村的村长,小兄弟的事情,我已经听王全给我讲了。指路的话,没有问题,虽然老夫也许久未曾出过村子,但对前往周边城池的路,还是记得一些的。”
“不过吃食的话……这里距离最近的城池也有一百多里,得走上许多天了,估计小兄弟得多带些上路。我们村里与外边不同,食物和生活所需都是统一调配的。明日我让大家都均上一些出来。”
“小兄弟今日就先在老夫家里暂歇一宿吧。”
林君书看向村长,从善如流地拱了拱手,“那就麻烦老先生了。”
“不碍事,不碍事,正好,我刚做了晚饭,小兄弟就和我一起吃个便饭吧。”
名为王全的村民见状,也连忙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哥不留下一起吃点吗?”林君书向着王全问道。
“不了不了,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先回去了。对了,小哥,你的那匹黑马还在我的院子中,我回去帮你喂了,到时候你记得来牵啊。”
“那就劳烦王大哥了。”
王全走后,老人领着林君书向着屋内走去。
“小兄弟何方人士啊?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在下……李羽,扬州人士。”
“扬州啊,扬州是个好地方啊。小兄弟来自这么南方,怎么还有着幽州的亲戚啊?如今世道混乱,小兄弟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啊。”
“家中小姑远嫁,也是奉了家中长辈之中,不得不为之啊……”
二人一边聊着家常,一边走入了偏厅。
厅中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有着一口还冒着热烟的大锅,一眼望去,林君书便看见锅中满满当当的肉片。
“老先生吃的真好,如今天下动荡,战乱四起,外在的百姓想吃上了一口饱饭都是极为难得的。贵村确实家家有肉吃,当真让人好不羡慕啊!”
“哈哈哈哈,我们青山村原本都是苦命人,避世隐居,不就是为了能吃饱穿暖嘛。小兄弟若是愿意,也可留……”
老人话未说完,回过身来,一柄短刀已经直直地抵在了老人颈前。
“小兄弟,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林君书微微一笑,“我想问问老先生,你锅里的肉,是什么动物的肉啊?”
林君书左眼之中,那香气四溢的肉片,缠绕着阵阵的黑烟。
这可不是一般的肉片,那黑烟代表着邪神的污染,吃着这样的肉片,难怪这种村庄中的村民,污染都普遍偏高。
不过有一点林君书还是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长期使用这样的肉片,污染度应该不止30%,这样的普通人对污染的抵抗能力是很低的。
而且,眼前的老人污染度也同样卡在了正好30%。
村口的父子污染度30%,遇到的村民污染度30%,就连眼前的村长污染度也是30%,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那是昨天猎户上山,新打的野猪肉啊。我请你吃肉,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呵,野猪肉?”
一只纸鹤化为剑光,瞬间洞穿了老人向后摸去的手臂,一截指骨掉在了地上。
林君书轻轻招手,指骨飞到了他的手中。
“血祭道具?”林君书看着手中通讯用的血祭道具,微微扬了扬眉毛,“那你说说看,这血祭道具难道是用来通知那头野猪的?”
见到林君书的手段,老人和蔼的神色尽去,一脸愤愤地望向林君书,咬紧了牙关。
“没事,不想说,我自己找就是了。”
林君书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涉世未深的宅男,遇到这种玩手段的普通人,他也懒得跟他们玩什么推理揭秘的游戏。
不想说是吧?行,那直接平推了自己找就是了。
推不平曹操,还能推不平这些玩小手段的普通人了?
林君书收回七星宝刀,一把拉起老人,一道束缚型道术砸在他的身上,也不顾他的反抗,拉起老人向着屋内走去。
瞬息那股腐败的血腥气,林君书一路来到了一间空空如也的房间当中。
屋中空无一物,唯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又浓厚了几分。
“说吧,你们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又藏在什么地方去的?”
那充满着邪神污染的肉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君书本就刚打算多留心邪神的情报,这可能有所相关的东西出现,自然是不能放过了。
更别说,他们那种可以控制自己污染度的办法,林君书也是非常好奇。
“哼!”老人倔强的别过头颅,一言不发,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倒反像是林君书真是个入室抢劫的歹人了。
不说也没事,林君书很确定,那股味道的来源肯定是这间房间,细细的探查之下,不久就在地板上发现了异状。
“不是吧,又是地下室这一套?你们藏东西,可真是没什么新意。”
随着地板的翻起,向下的坑洞出现,老人终于彻底变了脸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想要抢夺我们村的太岁?我告诉你,这是我们村的命根子,你要是动了,你不会活着走出村子的!”
林君书没有在意老人的威胁,拉起老人,向着坑洞跳去。
洞下是一个简陋的地室,四壁稍稍用木材和石料加固了一下,九个硕大的陶罐安放在地室之中,上面盖着的木盖也完全遮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味。
林君书将老人扔到一旁,走上前去,掀开了盖子,满满一坛的暗红色血液出现在了林君书的眼中。
不知道他们用着什么方法,这已经生出了腐败味道的血液竟然没有凝固。
“人血?”
林君书微微皱眉,翻开了一个个陶缸,无一例外,都盛满了未曾凝固的腐败血液,难闻的气味顿时弥漫了整间地室。
林君书望向着地室深处,还存在的唯一一件东西,一个贴着墙壁围成的石槽。林君书可以感觉到,那里在不断散发着的污染气息。
“别!别靠近肉井!你拿走了太岁,我们一村子人,都得饿死啊!”老人四肢被道法锁住,匍匐在地上,那身整洁的黑色长衫也已经沾满了灰尘,双眼瞳孔地向着林君书吼道。
没有理会老人的呼喊,林君书径直地走到了石槽前面,一块散发着浓重黑雾的肉球出现在了林君书的眼中,肉球并非死物,上面布满了切割后的痕迹,还在不断的蠕动着。
村子中那些奢侈的肉食是从何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所说的太岁了?”
林君书随意地打开了系统状态栏,向着眼前的肉球扫去。
下一刻,林君书顿时脸色大变。
第201章 头颅与女儿奴(上)
【姓名:王伟】
【阵营:黄巾军】
【污染等级:一级】
【污染度:100%】
【状态:完全失控】
“怎么会……”
久远的记忆在林君书的脑海中复苏。
山谷之前,逃生的唯一生路被追兵封死,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扬起了微笑,拉住了想要独自冲锋的兵长。
“兵长,你还要保护天师哩!你要是去了,俺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这样的事情,让俺们先来吧。”
一道道包裹着金光的身影用自己的生命与理智为代价,向那唯一的生路发起了冲锋。
战斗过后,满地的残躯散落谷前,浑身异化布满着触须的少年骑在死去的士兵身上,奋力地啃咬着身下的尸体。
他最敬爱的兵长亲手将长刀,送入了少年的心脏,少年面露解脱的微笑倒下……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看着眼前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肉球,那个口带乡音,身形消瘦的少年身影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若非系统状态栏中阵营中阵营的显示,林君书也差点无法将“王伟”这个常见的名字,和那个稚气的少年联系到一起了。
黄巾军已经不复存在,就连张角也已早早身死,这名被异化到看不出人形的少年,阵营中却依旧显示着“黄巾军”的字样。
经过林君书的研究,对于系统判定的阵营归属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来。
获得阵营领袖的认可,并自愿地加入了此方阵营,系统显示的阵营一栏便会变更。而移除原本阵营,则需要阵营首领的否认,或者作出了让阵营首领否认其归属身份的行为。
当然,加入了其他的阵营也会导致系统栏中阵营一项的变更。
但比如,林君书参与下邳一战时,由于吕布并未将林君书当做自己的下属,曹操也由于特殊原因,而一直承认着林君书的身份,导致了林君书的阵营依旧是曹操军。直到他的“死亡”,阵营一项才重新变成了“无”。
而张角早已身死,黄巾军也被解散,王伟的阵营依旧没有产生变化,说明他神志被彻底污染,也本能地认为着自己依旧是黄巾军的一员。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啊……”
林君书不知道王伟是如何存活,他异变的身躯又如何流落到了这个偏僻的村庄,成为了村民口中的太岁,被无止尽的切割、分食。
淡淡的黄雾从林君书的手掌上飘出,向着那不断蠕动的肉球覆盖而去。在黄雾的包裹之下,肉球迅速的消减,终于露出了一颗脸庞上不断探出触须的头颅。
依旧是林君书记忆中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庞,双眼轻轻闭着,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释然的微笑。
林君书回过了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在地面上奋力蠕动的老人,“说吧,这颗头颅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你背后还有着什么样的人?把你知道的一切乖乖的讲出来,墨老先生。”
“呸!你毁去了我的太岁,你不得好死!你会害死我们一个村子的人,你别想从我口中……啊!!”
老人的话未说完,林君书的左脚已经狠狠地踩在了他的小腿之上,老人的右腿瞬间变形,断裂的腿骨从破碎的血肉中刺出。
“别装,你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露出了反常的神色,你认识我?我很好奇,在这个我从来不曾知道的村庄里,你一个避世山村的村长怎么会认识我的?我能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号人。”
“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血祭道具是哪里来的?你背后的人在谋划什么?”
林君书的在哀嚎中缓缓转动着脚尖,“没事的,老先生,不用着急慢慢来,你会想说的……”
人们总会过分高估自己的决心与毅力。
在林君书碾碎他的三根骨头时,老人便主动开口,絮絮叨叨地回答了起林君书的问题。
这座村庄,确实是一个小小的避世村庄,但这个名叫墨笑的老人,却并不是这座村子里的人。
因为战乱,墨笑曾经的村庄毁于一旦,他却幸运地带着自己的妻子与女儿逃了出来。
他与妻子是老来得子,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女主也长得粉雕玉琢,甚是惹人喜爱,一直是两口子的心尖肉。家毁了没有关系,只要女儿还在。自己一定会带着她去到安全的地方,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
但乱世哪有安生地?兵祸进一步的扩大,好不容易找到的几个愿意接纳他们的村庄都接连遭难。墨笑只能不断地带着妻女拼命的四处逃窜。
仿佛有着上天庇佑一般,同行的人不断的死去,他们一家却屡屡成功的逃脱升天。
一直来到了冀州地界,不幸还是终究降临了。
一路的逃亡加上食物的短缺,他的妻子终于在一个雨夜中倒下。
妻子在弥留之际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撑不住了,要走了,不论如何,也要将他们的女儿带到平安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
他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将女儿暂时托付给了同行的妇人照料,自己将妻子的尸体背到了原处安葬。
墨笑红着双眼,带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回来,从同伴的手中接过宝贝女儿,继续开始了逃亡。